隨即,蒙面人將身子緊貼在門邊側耳細聽,確定外邊沒人后,才閃身移到柜旁以掩飾自己。一連串的動作專業得令人不得不懷疑他的身份和目的。此人原為殺手,兼職梁上君子。后投靠了龐府專做那密探暗查之事,名叫陳環。這陳環確定周圍無人后,將臉上的面巾一扯,以手扇風。他好不容易進得開封府來,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連翹的房間。只因這府中的校尉和衙役俱有些本事,他可不敢大喇喇地從前門跳墻進來。于是要另尋途徑;其實除了前門,開封府還有個后門,誰知也有衙役守著。但后門旁還有個狗洞。這位仁兄就是趁衙役換班之時,從狗洞里偷偷摸摸地爬進來的。想到這里,陳環便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二小姐指定他說必要辦成此事,他堂堂一個太師門下的密探,用得著做這種鉆狗洞的糗事?若是傳了出去,這殺手陳環之名還能在江湖上亮出來?真是豈有此理。埋怨歸埋怨,他如今拿著太師府里的銀子,總要做些事出來應個景兒。多說無謂,行動最實際。陳環憶起二小姐是如何跟他說的:你把那丫頭的房間各處搜搜,看有沒有甚么古怪的東西,便給本小姐帶回來。看到了什么,也回來告訴我。這話說得甚是隱晦。甚么古怪的東西?暗器?毒藥?她家養了一條大蛇?他還算聰明,偷偷地向龐金花的貼身丫鬟玉桂打聽了,玉桂告訴他說小姐懷疑那丫頭橫刀奪愛,故要你去找找證據,順便打探一下她的底細。陳環扶額:這富家小姐就是閑得沒事干,男人跑了不怪自己,倒怪別人。陳環一面暗想,一面到處用手敲來敲去。這房間里的東西一眼便看完全了,就算藏了什么,必定都在暗處,不會明里放著。正當他撅著屁股在床底下的磚石亂敲時,只聞得撲撲幾聲響,分明是壁內中空的聲音。陳環大喜,熟練地一摸邊沿,在床下靠內的墻邊掀開一塊墻磚來,探手進去一掏。酒壇?待他將東西放在光亮處一打量時,不由得一愣。這是一個小巧的酒壇子,只有兩個拳頭大。看那封泥,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面用紅紙封得嚴嚴地,寫有女兒紅三字。陳環將酒壇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這女兒紅是一般人家得了女兒之時,事先釀好一壇美酒儲存起來,待女兒出嫁之時拿出來待客的。他皺眉想了會,想必是自己將人家的嫁妝都給翻出來了。如此一想,他便將酒壇子往原處放好,蓋上墻磚,爬了出來。什么都找不到的話,可不好跟二小姐交代啊。
陳環想起一般的定情之物都壓在衣箱之中,便又去掀開了房內的大衣箱,一瞧,果真有個香囊放在上面。他大喜將其抓起來瞇眼一看,只見上面繡了個展字,尚未完工。嘿嘿嘿,陳環樂得把香囊在手中拋了拋,這下子可有獎賞了,今晚便去賭坊大殺三方去。誰知香囊下面還懸著一件物事,陳環揀起來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慘叫一聲將香囊扔回衣箱。肚兜!還是大紅的肚兜!啊啊啊啊啊,他這金手指碰過了女人的肚兜,財氣一泄千里,今晚豈不是與賭神無緣?殺他千刀的祖宗!自己到底是作了什么孽,非要接下這宗活兒?陳環抱頭在房內哀嚎一會,腳底抹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倒霉之地。當陳環在連翹房里折騰的時候,她本人正在廚房里伙同眾人忙得煙燎火氣的。不為別的,正是為了仁宗說過要來開封府為包拯賀壽的事。真是皇帝一句話,忙傻底下人。皇帝的那條龍舌頭,天下間千萬般的好東西都嘗過。如今一個興起要來臣子家賀壽嘗新,這該做些什么給他吃才好呢?就為了這件事,愁壞了連翹和廚房的一幫人。做得好,不過無功無過,那是應該的。做得不好,那問題就大了。錢叔本是有些見識,一項一項地將那宮廷菜數了出來。加上包拯所描述的御宴菜品,便足以使人咂舌。如繡花高饤八果壘、蓬萊妙音、縷金香藥這般令人遐想華麗堂皇的菜品,僅僅是宴席中的看菜,用來刺激食欲的罷了。光一個八果壘,就用上香圓、真柑、石榴、橙子、鵝梨、乳梨、花木瓜八種果子,堆在珍貴的器皿之上;一個蓬萊妙音,是用素菜和蒸面做成數十個翩翩起舞的仙女,可見其精妙講究。更莫說那縷絲羹、蜜浮酥捺、旋鲊等等,宴會中行酒九盞,每斟一盞御酒,皆要上一樣菜肴。雖然用料不算奢侈,但烹法夠精細,排場夠龐大。將菜品上碟以后,連翹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木臺子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太陽穴。錢叔招呼著眾人將最后一道果品擺上臺子,湊過來問:阿翹,你看如何?正說話間,包拯帶著公孫策踏進了廚房。木臺子上,一溜地擺開了九道香氣撲鼻的菜肴。團團圍著以楊梅、鮮姜、冬瓜、嫩筍等雕成甜酸的花梅球兒,清甜的蜜冬瓜盞;又在木瓜、橙子上雕出大片大片的魚戲蓮花池,更在青梅上雕出了逼真的荷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