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沒有家人,她早已將黃嬸看成親人一般了。如今聽得黃嬸要走,連翹心里便頓時像被生生地堵了一塊大石頭。黃嬸看見她扁了嘴,神色黯淡的模樣,心有不忍,安慰著說:雖是這么說,我還沒決定要不要走呢,你莫要這個樣子,叫人看了好不心疼。連翹吸了吸鼻子,悶悶地低下頭去。頃刻,她又抬起頭來,笑起一個小酒窩:黃嬸,咱們還是快些將菜給炒了罷,快到用飯的時辰了呢。嗯,你來。黃嬸將鍋子一指,說道。我?見黃嬸跟她頷首,連翹便也點點頭,自炒菜去了。晚飯過后,連翹頂著一頭夜幕碎星,蹲在院子里刷碗。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她身后緩緩行過。誰?!連翹一把抄起一個大瓷碟子,擺出一個標準的發暗器姿勢,喝道。來人默然。姑娘,你這是何故連翹回頭一看,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倒抽了口冷氣:只見衣衫不見人。慢著,這聲音有點熟。她壯著膽子湊上去一瞧,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將碟子放下。包大人啊,你不要風高夜黑地穿著一身長衫毫無懸念地在院子里晃好不,人嚇人是會弄出命案的。包大人。連翹連忙喊道。我卻不知,原來姑娘亦有幾分功夫。包拯想必是被她剛才的過度反應嚇了一驚,苦笑道。連翹干笑,這開封府不是頭一天遭人潛入圖謀不軌了,如今府中上下無論何人,都會隨身帶著一兩件有攻擊性的兵器,用來防身。譬如,大瓷碟子可砸可敲可頂可拍可割可挾持人質。包大人因何到這兒來了?連翹問。
夜晚無事,本府便出來走走,想想案子。包拯答道。喔,什么案子?連翹的小八卦精神又出來了。包拯見小姑娘眼神閃亮地望著自己,就將那案子給說了出來。原來是有兩個人來告狀,甲說乙在自己喝酒的時候,把交給乙保管的銀兩給私吞了;乙反咬一口,說根本沒拿過甲的銀兩,甲其實在誣陷好人。包拯一時不能判斷誰人說的話孰真孰假,因此將兩人都關進了牢里。連翹歪著頭想了一會,可惜她并不是斷案的頭腦,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只得上前去望著包拯說道:阿翹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天下沒有什么案子是能難得倒包大人的。說罷又點頭加上一句,大家都是知道的,都是這么說的呢。包拯看她一派認真的模樣,心情不由得輕松了幾分,微微一笑。連姑娘過譽了,老夫能力有限,怎敢夸口能破天下案子呢。他的自稱從本府改成了老夫,連翹卻沒發現這個微妙的小變化,繼續點頭說道:包大人莫要想得太晚了,早點歇息,阿翹明日給大人做點好吃的。嗯嗯,我記得大人說過,吃了甜食以后,腦子才更加好使,是么?包拯不由得咽了下口水,面上卻不為所動,一邊撫須,一邊點著頭說道:連姑娘說得對,正所謂民以食為天,此乃千古真理。老夫亦不能免俗呀。說罷,他叮囑了兩句連姑娘也要早些歇息,便信步走開了。連翹復坐下來,一邊刷碗一邊想道:果然是包大人,連吃點東西都能想出那么有道理的話,這龍圖閣的大學士就是學問好哇。洗完了碗,連翹將木盆端到廚房里安頓好,便回到自家的屋子里休息著去了。連翹在窗子前托腮發了一陣子的呆,在黃嬸的安排下,她進開封府工作已經好幾個年頭了。說長不長,但是她很喜歡這份差事,開封府的人對她也很好,尤其是黃嬸。因此今早聽到她要走的話,連翹整天都是悶悶不樂的。雖然說黃嬸不一定要走,但是兒孫孝順,老人家心里高興得很,當然是想享這天倫之樂的,又怎能一直呆在府里頭呢?唔,黃嬸既然就要回鄉的話,自己總要準備一點禮物的。想到這里,連翹起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上了鎖的小銅箱子,開了鎖,里面鋪了十來個小小的銀錠子,還有好幾串錢,整整齊齊地疊在箱子里面。這些銀子,連翹已經攢了好幾年。她其實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念頭,只想安安分分地繼續干下去,攢夠了銀子后,便辭掉這個差事,在街市熱鬧之處開一間館子,安穩地做點小生意,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想到這里,連翹從箱子里取出兩串錢來,掂量著明日上街去,給黃嬸買些好東西讓她捎回家鄉。隨后,連翹便下去洗了洗手臉,上床歇息了。☆、【○三】一清二白勘破案連翹喜愛光顧的那個香料鋪子,名字其實很有意思,叫辛師傅。按照店主人石竹的話說,他店子里賣的主要調味料是罕見的辛辣類,因此取了這個辛字,師傅二字則取了烹飪高明之意,合起來既生動又好記。連翹到了鋪子時,差點被人群給生生地擠了出去。石老板,這個香料用來燉豬頭肉行么?石老板,你的眼睛珠子真好看,怎么跟我們的就是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