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冒著騰騰熱氣,青蘿不吹也不喝,只微笑道:“貴妃叫我來,不會真是為了喝茶賞景吧。”周貴妃放下手中茶盞,長長一嘆:“我呀,是獵戶之女,出身鄉(xiāng)野,也沒有什么門戶之見,不然先前也不會想給你指婚,可緣分既已錯過,總不能就一直停在那兒吧。前段時間看你打不起精神,我也不好意思提,我們老周家就剩這一個獨(dú)苗——”“明白。”青蘿打斷,低首飲了口茶,沖她笑了一下:“貴妃放心,這話我會去和他說。”天順七年的上元佳節(jié),當(dāng)皇帝及一眾妃嬪共享晚宴的時候,青蘿在宮人的陪伴下來到了欽安殿。仿佛料到她會來,他早早地在真武大帝面前打坐念經(jīng)。而她也猜到了他會在那里等著,進(jìn)殿之前先屏退了左右:“你們在這兒候著,我和月人姐姐說幾句知心話。”“是。”進(jìn)得殿內(nèi),果然看到他的身影。“娘娘。”他起身行禮。“知院。”她頷首示意。如往常那般,她拈香給月人敬上,拜了幾拜,一回身,正好對上他含笑的臉。道童、宮女都在外面廊檐下候著,殿內(nèi)只有他二人,他的目光絲毫不加掩飾,流淌著綿綿情意,要將她溺死在里邊。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首抿著唇笑。兩人就這么相對而立,無聲傻笑,空氣中仿佛都是甜絲絲的氣息。傍晚的霞光漸漸隱沒,漆黑的夜空落下片片白雪,晃晃悠悠飄飄灑灑,懸掛在廊檐的一排排燈籠泛著暖黃的光,給雪花添上一抹夢幻的色彩。他抬首望去,唇角帶笑:“下雪了。”“嗯。”她亦抬首,眸中溢出絲絲溫柔。兩人立在殿內(nèi)靜靜觀雪,他溫聲詢問:“娘娘可許了新年愿望?”她心頭一動,對著夜幕中的雪花雙手合十,輕聲道:“希望知院早日成家,兒女雙全,一生和諧美滿,順?biāo)彀部怠!彼樕⒆儯查g壓低了聲音:“可是我姐姐找你了?”她沒有正面答他,臉上堆起豁達(dá)的笑:“不用擔(dān)心我,我已經(jīng)走出來了,在這宮里肯定能安穩(wěn)度過余生。”一點(diǎn)挽留都沒有,他心里不是滋味,輕哼一聲:“是呀,你喜歡上一個人多容易,我走之后,再換一個就是。”她臉色微微一僵,扁起了嘴:“我就知道,你一直嫌我輕浮,和你的棠棠比不了。”“哦?你就知道?”他挑眉冷笑,“你好聰明呀。”
“當(dāng)然。”她語氣微酸,“你送她禮物時,只送她一個,旁人都沒有。我呢,大家伙全有,可不是差遠(yuǎn)了么?”“嘖,我跟人家侍衛(wèi)小哥哥比也差遠(yuǎn)了,又是蒸槐花,又是護(hù)身符,更是旁人都沒有,只他有呢。”兩人低聲斗著嘴,越斗情緒越上頭,氣得青蘿狠狠瞪他一眼,扭過去臉,不再理他。空氣一下僵住。兩人之間又恢復(fù)無言的寧靜,卻不復(fù)先前的甜蜜,尷尬而沉悶。他悄悄拿眼瞅她,只見小翹鼻一抽一抽,頰邊滑過一滴清淚。“唉。”他先投降,好聲道:“我當(dāng)初單獨(dú)送她,是因為怕她不懂。我如今全都送,是因為知道你會懂。”適才的氣悶一下煙消云散,她擦了淚珠,扭回臉來問:“那——我在你心里,到底比不比得過她?”“那我在你心里,能比得過侍衛(wèi)小哥哥嗎?”“這還用說?”“那你還問!”她嗔他一眼,壓低的聲音里透著點(diǎn)撒嬌的意味:“想聽嘛。”他拿她沒轍,嘆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這種含蓄委婉的風(fēng)格,顯然不能滿足她,依舊巴巴的瞅著他。他笑著搖搖頭,無奈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寵溺:“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唇角難以自抑的上翹,她呲著小白牙問:“有多喜歡?”“喜歡到——想把你從這兒偷走。”他眉眼彎彎,眸底的笑意溫暖而明亮,教人挪不開眼。她癡癡望著,脫口而出:“好想親你一口呀。”他眼神一動,側(cè)臉瞧了眼殿外,漫天白雪,院內(nèi)無人進(jìn)來,至于候在廊檐邊上的道童、宮女,視線根本看不見他們。轉(zhuǎn)回臉時,他的眼神已然變質(zhì),望向她的目光燃起滿滿的占有欲。她察覺出不對,才要開口,他已抬腳到了近前。“冷靜,冷靜,我只是說說而已。”她連忙往后退,一面焦灼得瞟著殿外,一面低聲提醒:“一旦開這個頭,就收不住了。”男女之間,但凡彼此有愛,就總想更進(jìn)一步。牽過手后想擁抱,擁抱以后想親吻,今日親吻,明日就想尋機(jī)共赴巫山。嘗過甜頭,一次怎會滿足?定要時時幽會。早晚有一天,紙包不住火,最后事情敗露引火上身,兩人皆是死路。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懂?目中□□緩緩?fù)顺保L長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