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看在眼里,心中又是酸澀又是嫉妒,老大不是滋味。行至環碧殿,曹吉祥指著殿前那片空曠青翠的草地,介紹道:“奴婢特地讓人在這兒建了一片馬場,萬歲平日里想騎馬了,便可來此。”“嗯。”朱祁鎮頷首,“雖說不比南海子開闊,倒鳥語花香,心曠神怡。”綠竹道:“妾最怕說起南海子,萬歲今后休要再提了。”朱祁鎮奇道:“為何?”綠竹眼神一黯,似心有余悸:“那里有妾不好的回憶,前兩年去了,妾夜里總是睡不好,連著做噩夢,要么夢見被人擄了去,要么夢見被人關在廟里,因此再不想去了。”曹吉祥當即變了臉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該死!”逯杲同一眾錦衣衛見狀,都斂了神色,大氣不敢出。“哦?我可一句都沒提曹公公,曹公公怎么倒自己認起錯來了?”曹吉祥額頭冒出冷汗來:“都怪當年奴婢辦事不周,沒護好皇貴妃娘娘,讓娘娘受了驚嚇,奴婢罪該萬死!”綠竹笑著看向皇帝:“萬歲您聽聽,曹公公說他罪該萬死呢。”曹吉祥心頭一跳,悄眼望向那個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的帝王。帝王不置可否,呵呵一笑:“當年的事都過去了,曹公公督辦辛苦,賜御膳,與朕共飲。”“謝萬歲。”曹吉祥連忙拜去。綠竹涼涼的目光落在曹吉祥身上:“妾身有不適,就不陪萬歲了。”“好,你不想去就不去。”帝王知曉愛妃脾氣,也不勉強,只向下交待:“云中,你伺候好皇貴妃用膳,逯杲,你保護好皇貴妃安全。”“是。”徐云中和逯杲齊應。南宮一角有個草亭,亭前溪流穿過,四周以竹蘺圍之,頗具田園風光,很得綠竹喜歡,便選在這里用午膳。徐云中為她擺完所有菜品后,躬身問道:“娘娘看看,這些飯菜可還滿意?”綠竹瞟了一眼石桌上的山珍海味,漫不經心道:“來來回回總是這些,沒什么新意。”徐云中笑道:“萬歲吩咐過了,娘娘若不滿意此間膳食,有想吃的,盡管講來,奴婢這就差人去做。”綠竹支起下巴,望向亭下的潺潺水流:
“我瞧這水中的魚兒不錯,若能捉來一只現烤著吃,豈不鮮美?”徐云中側過身子,給逯杲遞了個眼色。這等表現機會,逯杲如何能錯過?立即表態:“這有何難?卑職這就為娘娘捉一只去!”言罷,逯杲連褲腿都不挽,直接趟進水里抓魚。這邊徐云中也趕緊差人生起了火,逯杲到底是錦衣衛出身,不一會兒功夫,手起刀落間,便扎到一條魚。往岸上來時,扎魚的刀尖被陽光折射出一道道白光,徐云中快步上前,低聲道:“小心兵刃嚇到娘娘!”“哦對,徐公公提醒的是。”逯杲趕緊轉過身去,以免刀芒閃到皇貴妃,接著從旁邊的竹蘺上抽了根竹子,替換掉自己的刀,插進魚肚里,然后交給徐云中放到火上去烤。噼里啪啦的火苗烤出陣陣魚香,四散飄溢。綠竹聞見,微微側過身來,微笑道:“好香啊。”徐云中道:“逯指揮特意揀了最大最肥的那條來抓,好讓娘娘吃個盡興。”見到皇貴妃滿意的嗯了一聲,逯杲向徐云中投去一個感謝的目光。過了一會兒,魚兒烤好,徐云中并不著急取下,給逯杲遞了一個眼神。逯杲會意,他這是有心讓自己在皇貴妃面前露臉,便俯身取了烤魚,雙手捏住竹枝的兩頭,恭敬呈到綠竹面前的玉盤里:“娘娘請用。”誰知綠竹看了眼那烤魚,瞬間寒了俏臉,抓起竹枝一把摔到地上,冷聲道:“這竹枝是誰穿的?”逯杲被這氣勢嚇了一跳,忙道:“是、是微臣穿的,怕兵刃嚇到娘娘。”他不知問題出在何處,正迷茫間,一旁的君凝開口罵道:“混賬東西,娘娘的閨名里就有個竹字,你拿竹枝穿魚放在火上,是什么意思?想把娘娘架在火上來烤嗎?”逯杲連忙擺手:“不不,微臣絕沒有這個意思!”“沒有?”綠竹微微冷笑,“聽說你是曹吉祥提拔上來的,他一向與我不和,看來今日你是有心替他撒氣呀。君凝,去把萬歲請來,讓他瞧瞧,這些人是怎么作踐我的!”逯杲大驚失色,撲通跪下,急聲道:“微臣真的只是一時疏忽,非是有意冒犯,求娘娘饒過微臣這一次吧!”皇貴妃的恩寵之盛,滿朝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怕是輕輕巧巧一句話,自己好不容易升來的官職便丟了。綠竹只是冷冷瞧著,也不應聲。這時徐云中上前,溫聲道:“娘娘有所不知,逯指揮雖是曹公公舉薦的,但一顆心卻實打實的忠于萬歲,娘娘又是萬歲心尖上的人,他自然也忠于您多過曹公公,絕不會為了曹公公來冒犯您。這點,奴婢可以替他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