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一聽是這事,頓覺那燃起的希望滅了一半。“唉,我也怕她硬脾氣一上來,反惹惱了萬歲。可是總歸人命要緊,這樣吧,我們先去找皇后,就說宦官強(qiáng)占宮女,求她施以援手,若她不愿,再講出綠竹救人的事,大不了人救回來,先以生病為由拖著,將她勸好了,再帶去面圣。”“好!”當(dāng)下蘇尚寢帶著青蘿火速趕往坤寧宮,求見錢皇后。那是青蘿第一次看見錢皇后,只覺她和想象中的皇后大相徑庭。衣著樸素,雙目無神,被扶出來時一瘸一拐,唯有那染滿風(fēng)霜的臉龐掛著和善的微笑。她聽完蘇尚寢的陳述,微微皺起眉頭,面現(xiàn)為難。“這個——曹公公是立了大功的,萬歲一向念舊,又新登基不久,對于功臣,不好駁其面子呀。”青蘿撲通跪下,正要說出綠竹南宮救人一事,這時外間宮女稟道:“沂王到了。”“快傳進(jìn)來。”只見朱見深被貞兒牽著走進(jìn),朝錢皇后規(guī)規(guī)矩矩拜去,只撲通撲通磕了幾個頭,卻不開口說話。“來。”錢皇后向他招手。朱見深站起,小心翼翼來到她面前。錢皇后慈愛的摸摸他的小腦袋,柔聲道:“別怕,苦日子都過去了。聽宮人們講,你這些日子只去了你爹爹那兒一次,便再不去了?”朱見深輕輕地點了點頭。“為什么呀?”朱見深小臉上現(xiàn)出一絲自卑,回頭看向貞兒。貞兒躬身道:“回娘娘,萬歲不喜殿下口吃。”錢皇后目露心疼之色,揉揉他的頭。“口吃沒關(guān)系,以后多說多講,大大方方的,打你出生后,你們父子就沒見過幾面,聚少離多,難免有些生疏,日后常去看看你爹爹,他就會越來越喜歡你了。”“嗯。”朱見深點點頭應(yīng)道。“乖孩子,去吧。”錢皇后微笑著松開他,朱見深轉(zhuǎn)過身來,一眼瞥見跪在地上的青蘿,立馬笑逐顏開:“青,青——蘿!”他跑到青蘿跟前,一張小臉笑得天真無邪。“講,故,故事。”錢皇后見狀,臉龐側(cè)向貞兒的方向,問:“你們認(rèn)識?”貞兒答道:“回稟娘娘,先前在沂王府時,青蘿負(fù)責(zé)送果,常常說書逗沂王開心。”錢皇后恍然:“原來如此。”青蘿回給朱見深一個善意的笑容:“今時不同往日啦,您如今想聽故事,多的是人要排隊講給您聽,已經(jīng)輪不到奴婢啦。”“哦。”朱見深似懂非懂的臉上,有微微的失望。
待貞兒拉著朱見深退出寢殿,錢皇后對青蘿的態(tài)度已變了樣,聲音中透著欣賞之意:“你能在沂王落難之時,予以溫情,可見你心地善良,品質(zhì)端正。那被曹公公霸占的女子,既是你的結(jié)拜姐妹,自也是個好人。唉,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落于宦官之手,豈能不被糟蹋?”她微一猶疑,終是站起身來。“罷了,吾親自去走一趟吧。”曹府。房間內(nèi)擺了一桌的美味佳肴,以及各種上等湯品。曹吉祥扶著穿戴好的綠竹坐到桌前,想坐下跟她一起吃,又恐她不悅,小心察看起她的神色。綠竹瞥了一眼他身上未來得及換下的官服。“你也一起吧。”“好,好。”曹吉祥高興不已,輕輕坐在她旁邊,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我還是第一次和你同席用餐呢。”綠竹沒有言語,默默拿起筷子。曹吉祥趕緊又是給她夾菜,又是給她盛湯,伺候得周到妥帖。對于他夾來的菜盛來的湯,綠竹一并接受,給什么吃什么,沒有半點抗拒。吃了一碗飯,喝了一盅湯,她似是飽了,停下了筷子,目光在桌上尋找著什么。他連忙問:“還想要什么?我讓人去拿。”“酒。”“你還病著,不易飲酒。”她沉默了一下:“敬你。”曹吉祥先是一愣,而后慢慢反應(yīng)過來,甚感受寵若驚,立即招呼外面的侍女:“上酒。”待酒端上來,綠竹執(zhí)起酒壺倒了一杯,雙手遞給曹吉祥。曹吉祥從她手中小心接過,開心得一口飲盡,只覺這幸福之感生平未有,由衷道:“綠竹,我心里好生歡喜。”綠竹輕輕嗯了一聲,又倒了一杯給他。曹吉祥接過,又是笑著一口飲盡。她一杯又一杯的倒,他便一杯又一杯的喝,絕不拂其面子。漸漸地,曹吉祥喝得微醺,話也變得多了起來:“以前人人都瞧不起我,不拿我當(dāng)人,叫我狗東西,你卻跟他們不一樣。綠竹——”曹吉祥激動的握住了綠竹的手,雖是醉眼朦朧,卻瞅見她冷若冰霜,一臉不容褻瀆的樣子,連忙松開了手。“你瞧不上我這個樣子對不對?你恨我復(fù)辟有功,你心里喜歡的是少保那樣的人,對不對?我告訴你,什么清正廉潔,什么忠心義烈,什么堅韌耿直,有什么用?在這世道根本行不通!”綠竹搖了搖頭:“我對少保,只有感恩崇敬,沒有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