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一臉不服,開始和市吏掰扯起來:“要說那北京城,內九外七皇城四,九門八典一口鐘,紫禁城里好氣派,萬歲爺爺坐當中。萬歲爺爺知道嗎?就是當今的天子,唉,就憑你這么大的官兒,這輩子是見不著萬歲爺爺了。”“噫,我見不著,你能見的著?”“那可說不準,等我大點兒了,便去北京城里說書去,趕上萬歲爺爺路過,聽的高興,說不準賞我個大金元寶呢。”“做你的白日夢吧,天底下哪有女子登臺的道理?”此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青蘿頭上,令她的一顆心頓時涼了下來。市吏不再與她爭辯,開始轟人:“走走走,別在這兒搗亂,不然我把攤子給你掀咯。”“可使不得,使不得!”人群中閃出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攔在他們中間,正是說書的老丁頭,他笑嘻嘻的向市吏賠禮:“小孩子鬧著玩,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晚上我請您喝酒。”市吏一聽有酒喝,臉色立馬緩和下來,點了點頭:“那中,就這么地吧,以后別由著她胡鬧。”“是是,回頭我教訓她。”老丁頭不停的點頭哈腰,目送市吏離去。待市吏走的遠了,老丁頭才轉過身,對著圍觀的眾人擺了擺手:“都散了吧,今兒個不說啦,散了吧,散了吧。”圍觀的人群見狀,便各自散去。青蘿急道:“你真不說啦?不說今兒個吃什么?你還要請他喝酒,等著喝風吧。”老丁頭也不理她,自顧著將書攤收起來,青蘿追著道:“你別生氣呀,我這不是尋不見你人,怕誤了集,才學你說一段嘛。”老丁頭把書攤收好,這才看了她一眼:“沒事,走吧,帶你吃飯去。”青蘿一頭霧水,老丁頭拽起她的袖子,來到一處面攤前,找了張桌子坐下,沖攤主喊了一聲:“來兩碗面!”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山羊燴面端上了桌,大塊的羊肉飄在奶白的湯頭上,香氣撲鼻。老丁頭先端起面碗吸溜一大口,抬頭看對面的青蘿,只見她咽了咽口水,卻并不動筷子,便問:“咋不吃嘞?”“你揀著銀子啦?”青蘿問。
老丁頭搖了搖腦袋。青蘿看了老丁頭片刻,再也不發一言,先是端起羊湯,咕咚咚喝了幾大口,又拿起筷子,伸到老丁頭碗里,專挑那大塊的羊肉,夾過來吃。老丁頭剛要發作,想了想又忍了下去,干脆將自己那碗往她面前一推,任由她吃。才吃了幾口,就聽遠處有人呼喚老丁頭。二人舉目望去,只見遠處路邊站著三個人,前面一個麻子臉,正沖老丁頭招手。青蘿認出他是這集市上的人牙子,人稱喬二。喬二身后站著兩人,左首一個是五十多歲的文士,身上衣飾華貴,一見便是富家大戶,另一個矮胖的,一身管家打扮。老丁頭連忙拿袖子抹了抹嘴,對青蘿囑咐道:“你自己吃著,我去看看。”說著,老丁頭起身迎了過去。喬二向他介紹道:“老丁頭,這就是我說的元員外。”老丁頭立即躬身唱了一個大喏。喬二埋怨:“怎么沒把小妮兒帶過來,好讓員外老爺瞧瞧模樣。”老丁頭解釋:“鄉下娃兒,不懂規矩,怕沖撞了員外,要不我這就叫她過來?”“不用啦!”元員外擺了擺手,遠遠的瞧了青蘿一眼,問道:“她爹娘何在,你同她是什么關系呀?”“小老兒不敢欺瞞員外,這孩子是我拾來的。”老丁頭緩緩講起他與青蘿的緣分:“那一年小老兒去外鄉,正在路上走,忽然就聽見一陣娃的哭聲,四下里看了看,見山坡下有捧新土,小老兒刨開一看,天爺呀,也不知是哪個爹娘,恁狠心,把個剛出生的娃兒裝在木箱里埋了。”元員外又問:“叫什么名字啊?”老丁頭答:“小老兒淺陋,也不會起甚好名字,只因埋著她的山坡下,長了綠油油的一大片青蘿草,便隨口喚她青蘿。”“嗯。”元員外點了點頭,“模樣倒挺俊俏,只是身子單薄了些。”老丁頭忙道:“員外別看她瘦小,可好養活,當初也沒處尋奶水給她,只喂她幾口剩米湯便活了,不管給她什么吃食,都不挑剔,吃的歡著嘞。只是這兩年長的快,小老兒掙得又少,餓著她了,員外若是看中,帶回去養些時日也就好了。”元員外臉上微微一笑,問道:“你打算要多少銀子?”老丁頭聽了,忙又說道:“小老兒本不舍得賣她,這娃兒伶俐的很,以前我說書的時候,她在下面討賞錢,一張巧嘴說的可憐巴巴,總能哄得人家多賞些,這些年越長越大了,便不像以前能討賞了,我這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實在養不動她,前年便托喬二哥幫我尋買主,先是城里群芳樓的王媽媽看中了,出了個好價錢。 ”“群芳樓?”元員外眉頭一皺,“那不是青樓嗎?”“是啊,這娃兒死活不肯,說是愿意替我養老送終,我就心軟了,員外能看得上她,也算她落了個好出身,只需打發小老兒一些養老錢,總不至于叫小老兒折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