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性情的楊氏也不敢在這時候開口,只是默默挨罵,對林益她心里還是怕的,以前年輕的時候,她身上就經常是被打得青紅,林益到了而立之年才收斂。婦人有所收斂,威嚴得到滿足的林益也好言相勸:“你為什么不好好想一下昨夜從安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他擔任的是從二品的尚書左仆射,我現在也只是被調了回來而已。”這次回來說是調,不過是吏部重新派了人去巴郡任職,他剛好可以回來建鄴,一直都沒有說回來會不會被任用。“用完早食,我就去西邊屋舍。”楊氏早就過夠了在巴郡的那些日子,“那文書還寫不寫?”林益想也不想,直接道:“寫。”他得做兩手準備。等林益離開后,楊氏再也坐不住,盥洗更衣后,立馬就去了林得麒的住處,先是哄著,應下等他抄完《論語》出來就去玩。林得麒的任性沒有被滿足,他直接摔了手中毫筆。那支筆正好就摔在跽坐在席上的婦人面前,摔碎的玉質桿飛濺起一塊,差半寸就到了臉上。這已經是幼不尊老,沒有絲毫的笑道,又因為剛才被林益罵了,再看到這個郎君還這么不爭氣,楊氏收起憐愛,冷臉訓斥:“現在我們回到建鄴,已經不能像巴郡那樣嬉戲,這里到處都是世家子弟,六藝都全,誦讀經史,知禮懂禮。”林得麒立即大聲辯駁起來:“阿娘自己說我是嫡子,就算不讀書也比那些庶兄強。”聽豎子說出這樣的話來,楊氏狠下心,加罰了《春秋》,然后帶著侍女離開。來到西邊屋舍,楊氏也不問庭院里的奴仆,徑直走到居室門口。紅鳶看見婦人這么著急,憂慮是來鬧事的,畢竟這位二夫人的本事,家中的奴仆基本都知道。她警覺的趕緊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臺階后,往右邊走去幾步,把楊氏攔在上居室的階前,然后意識到自己的僭越,雙手馬上收起放在腹前,低下頭,聲音也比平時大:“二夫人怎么來這里了。”被奴仆阻擋,楊氏忍下心里的氣:“我來找女君。”紅鳶依舊恭恭敬敬的:“我這就去回稟女君。”不等婦人說話,侍女就已經轉身快步進入居室。謝寶因跽坐在窗牗的坐床上,懷里抱著林圓韞,侍女手里捧著藥膏,跪坐在旁邊侍奉,乳媼也低頭站在不遠處。紅鳶也低著頭,兩只手依舊緊貼腹部,稟道:“女君,二夫人來了。”謝寶因伸手用指腹去侍女所捧的錦盒里蘸取了一些白色藥膏,然后輕輕涂抹在林圓韞紅腫的右臉頰,不冷不淡的命道:“我要為女郎上藥,命人先請去廳堂。”“是,女君。” 紅鳶點頭應下,轉身出去。楊氏去到廳堂后,在東面案后的坐席上屈膝跽坐著,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看見人來,她心里也開始變得焦慮不安。當侍女來到堂上給她奉湯的時候,立馬問道:“你們女君怎么還沒來?”侍女跪坐著把湯碗放在婦人面前的案上,撐地站起的同時,低頭回答:“女君在給女郎抹藥。”楊氏還想再問,但侍女已經退了出去。居室那邊,給林圓韞抹好藥后,謝寶因把人交給乳媼帶回去。侍女也端著銅盆進來侍奉盥洗。盥洗好,謝寶因撐著旁邊的憑幾跪直身體,然后站起,出聲令道:“命人進來更衣。”侍女恭敬應是,端著銅盆和漆木平盤退出居室。很快又有新的侍女低頭來到室內,走去東壁為女君穿大袖襦和九破交窬裙,又在發髻上豎插金步搖。來到堂上的時候,婦人開始有些坐不住,壓著雙腿的臀部開始難受的小幅度扭動,兩只腳也一直在。應該是已經坐麻了。謝寶因邁步上前,在快走到北面坐席的時候,停下腳步,身體向左邊轉去,面向坐在東邊一個坐席的婦人,抬起雙臂,行揖禮,為自己的失敬之處賠禮:“給女郎抹好藥后,因為不敢亂首垢面前來見叔母,惶恐對叔母不敬,以致失禮,所以命侍女更衣梳洗,讓叔母久等。”來這里本來就是為了和大宗交好,以后林益的任用可以讓林業綏想辦法出力,坐到雙腿開始發麻的楊氏立馬不敢亂動,身體挺得筆直,回以揖禮:“不敢,女君治理家中和宗族事務勞神,我來之前也不曾相問告知,這是我的錯,而且女郎的傷也是我們的失禮。”謝寶因微微一笑,不再接婦人的話,緩走幾步,走到幾案后面,并退跪于席上,然后往后坐在足跟上:“不知道叔母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楊氏放下手臂,收回到腿上,嘆息一聲:“六郎是我和你叔父不惑生的,又是從小被我嬌慣著長大,從小就不知道什么輕重,巴郡那種地方也沒有什么君子名士,世家子弟都是少見,所以六郎在那里已經算是鶴立,直到出了昨夜的事情,我才知道他跟世家子弟比起來已有天壤之覺,怎么配做博陵林氏的子弟,慶幸是在自己家中,要是來日入仕,在朝堂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情,連累博陵林氏,那時候懊悔都沒用了。”進來給女君奉湯的紅鳶走到堂上,聽到這些話,心里忍不住的腹誹,明明是為了昨天的事情來賠禮,但是怎么讓人這么不舒適,什么叫做慶幸,難道女郎受苦還應該賀喜,至少知道林六郎跟真正的世家子弟是天壤之別。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來賠禮,應該伏拜叩謝。婦人說完就開始抬臂,用寬袖擦起眼淚:“我和你叔父都已經訓斥過了,也懲誡他抄書,你和從安就算是怨恨我們,我都沒有話說但是你叔父他沒有錯他一直都把從安當成自己的親兒對待,昨夜從安那些話都讓他難受的一夜沒睡。”紅鳶也跪坐在幾案前,把漆碗放在案上,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