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謝寶因抬起手臂,大袖襦遮擋著,淺淺低頭飲湯,始終露出一抹淡笑,沒有參與進去。這位二叔母弄出今天的事情來,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心里當然清楚,但是有一些話,王氏可以說,她們是絕對不能說的。禮法的目的是要維護皇權,要下尊上,要幼尊老,只要眾人都這樣,萬民也就不敢僭越,而在尊卑之前,是孝道為先,所以即使現在她身為宗婦,治理著家中和博陵林氏的事務,是他們的大宗女君,但是叔母歸家,連等一等都要有怨言,那就是不孝。袁慈航也誦讀經典,并不愚昧,她把湯碗擱在面前的幾案上,跽坐的下半身沒有動,稍稍轉過上半身,抬臂揖禮,悔恨道:“看我都說得什么話,叔母她們怎么可能會出事情。”謝寶因和王氏相覷一眼,各自笑開。到了日正時分的時候,家中奴仆也來堂上稟告說他們去過坊門與城門,都沒有看見林氏的車駕駛來。跽坐堂上的三人都已經說不出什么話來。謝寶因也只是頷首,命奴仆繼續去巷道等著。天氣逐漸熱起來,五個侍女也端著蔗漿從堂外低頭走進來,三個侍女端著漆木平盤,兩個侍女把雙手交叉收在腹前。三個侍女也分別端著平盤走去東面、西面以及北面的坐席,舉著平盤跪坐在幾案前,兩外兩個侍女也趕緊去東面、西面的坐席,奉湯給王氏和袁慈航。剩下的侍女在紅鳶來到堂上以后,隨著去到北面幾案前,跪坐下去。紅鳶在后屈膝跪坐案前,雙手奉給女君:“女君。”家中奴仆也趕緊前來,稟告巷道里的事情:“女君、兩位夫人,二夫人他們已經快要到了。”放置在堂上一隅的漏刻,箭標也露出日昳一刻。謝寶因看了眼面前案上,綠色的玻璃碗盛滿乳白色的漿水,一柄透如玉色的長匙浸在其中,冰塊浮在漿水上。她問:“二夫人到了哪里。”奴仆低頭再答:“現在還沒有進坊門。”謝寶因乜去一眼。乘坐牛車,進了坊門,要是速度快,那也還需要晡時才能抵達長樂巷,奴仆趕緊:“這是二夫人身邊的奴仆前面來稟的,說是要立馬來稟女君。”這是想要人出去家門親迎。王氏聽明白了,笑道:“去命那個奴仆告訴他們夫人,她不是最喜歡說什么先祖禮法嗎,讓她在本朝所尊《禮記》里面好好找一找,哪條有寫君婦還需要去家門外迎接小宗的,她要是真的想要人出去親自迎接,可以不用再回來,從通化門再出建鄴,直接朝著太原郡去,三郎在那里任職,肯定會在門口三叩九拜迎她。”大宗是百世不遷之宗,為家族共主,除了血緣以外,還需要小宗對大宗的服從,皇室也是如此,即位者為大宗,其余諸王為小宗,共同維護大宗。謝寶因視線落下,思索片刻,掌心撐著幾案邊沿,緩緩從席上起身:“還請叔母在這里暫坐,我和慈航去門口相迎。”袁慈航也趕緊跟著起身,應和。王氏憂悶的看向女子:“謝娘。”她也不是一定要認這個道理,只是這件事要是放到皇室里面去,就是天子的叔母逼著皇后去宮門口親迎一個外命婦。謝寶因站立著不動,等侍女上前來整理裙裾,禮數周全的對婦人輕笑道:“二叔母是尊長,從巴郡來建鄴就算是客人,我身為主人,不能如此待客。”一句主客之論就已經用以柔制剛的辦法來表明兩個人的身份。王氏知道謝寶因不會被楊氏給欺負后,安心下來。快到晡時的時候,家中奴仆來稟車駕已經進入長樂巷。謝寶因和袁慈航先后離開堂上,去往家門。剛到家門外,就看見有駕牛車停在巷道里,侍女發現有人出來后,貼近車駕不知道說了什么,車里的人才下來。婦人穿著花樹對羊紋綾的大袖襦,面上有很重的疲色,精神看著不錯,大約是在巴郡那種西南之地待得太久,所以膚色要比建鄴的世家婦人暗沉,也不夠細膩。她好像是還在等著什么人,一直都沒有要走的意思。袁慈航看出來后,附耳與女子道:“長嫂,二叔母是不是想要我們下階去迎。”謝寶因立在臺階之上,站在門口,從侍女手中拿過腰扇,指腹按在烏木所做的扇柄上,半闕腰扇前后輕輕擺動間,生了微風,拂起女子鬢發。她笑意淺淺淡淡的,半闔目瞧著那階下婦人,恍若神祗看世人。未應。本來女子會下階來相迎的楊氏看見那個人站著一動不動,這時候肯定是不好再請侍女或者是寫家書暗示,為了給自己解圍,她急忙拉上侍女帶過來的一個孩童,主動上階,擠出笑來:“這一看就是從安的妻子。”又看著袁慈航說道:“這是二郎的新婦吧。”謝寶因行揖禮,笑著回她:“叔母從巴郡回建鄴,路途辛苦,先進去暫坐,休息一下,三叔母也在。”盡管楊氏心里面還有很多沒有說,比如解釋為何林益沒有一起回來,但是現在也只能笑著點頭,跟著去西堂。在路上,她還是找到個機會說道:“你叔父去了吏部,要交付魚符和近十年在任所寫的文書,所以我和六郎就先回長樂巷了。”謝寶因看著婦人身旁的那個小郎君,按照身量,應該也有七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