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的林業綏起身要離開的時候,看了眼抱著林圓韞的乳媼。郗氏察覺到男子的眼神,雖然心里瞬間就變得不滿,但是想到他去寶華寺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又談笑道:“她母親日正時分把孩子抱到我這里來的,而且我這做祖母的第一次看到自己親孫女,你還不讓我們祖孫倆多待待了?”林業綏沉默著打量了婦人幾眼,凜然開口道:“阿兕夜里會哭奶,只認她母親。”“日入時分我就讓乳媼抱回你們那里去。”郗氏一幅不堪其擾的樣子,像是不愿給幫忙帶孩子的姑氏,“歸家第一夜,我還想睡個好覺。”隨后去逗弄兕姐兒,只聽咯咯的笑聲。“母親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西邊屋舍的居室中,中央幾案前,謝寶因在這里跽坐已經很久,中間侍女擔心這位女君會覺得勞累,進來把憑幾放在其身后,半圓的木頭把她整個腰身圈住,炭火也已經換了兩次。但女子渾然不知,竹簡看得入迷,被壓著的雙腿一次也沒有動過,應該早就麻到沒有知覺了。侍女端著炭火成灰的銅盆要再次退出去的時候,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女君稍微動一動,不然腿腳血液不通會出大事的,她正要開口的時候,看到居室門口進來的人,趕緊行禮,低著頭從這人身邊走過,離開室內。忽然感覺被黑影所籠罩。謝寶因仰頭往身后去看,唇角漸漸彎起。男子只穿著白絹中衣,外面披著黑金紋樣的鶴氅裘,發梢還有濕意的黑發散開來,他立在女子坐席憑幾的后面,微微垂頭注視著妻子。謝寶因問了句:“郎君怎么歸家這么早。”林業綏繞過她,走去旁邊的坐席踞坐著,用木棍把豆形銅燈里面被油浸潤著的芯絨挑在邊沿:“你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被他這么一提醒,謝寶因扶著憑幾往身后的窗牗和居室門口看過去,發現外面不知道什么已經變得黯淡下來,侍女也不知道什么進來把燈盞也給點好。林業綏長臂伸過去,掌心覆在女子垂著不知道有多久的脖頸上,溫和開口:“皰屋已經把晚食送來,先用食。”謝寶因點頭,想要直起上半身,但是很快臀骨又重新壓了下去,她看向男子。林業綏看見妻子無助的眼神,擰眉不解:“怎么了。”謝寶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腿麻了,郎君能不能出去叫個侍女進來。”以前在謝家的時候也因為看書癡迷,久坐導致被壓的雙腿血液不通,侍女揉了很久才好,最嚴重的一次還請了疾醫來治。林業綏輕笑一聲,從席上起身,重新走到她身后,彎腰把憑幾拿開后,屈膝直接箕踞下去,把人圈入懷中,橫在腰間的手用力,稍稍抬起她后,同時用手穿過膝彎,把彎曲的雙足伸直,溫厚的手掌輕重緩急的揉捏著:“可要去請疾醫?”被按壓的小腿逐漸開始有知覺,謝寶因搖了搖頭,整個身體也都放心的靠在男子胸膛里。用過食,謝寶因便去沐浴了。林業綏踞坐在居室坐席上,有些感到無趣的拿起女子攤開的竹簡閱看著,發現里面竟然是以往歷代皇后的生平。謝寶因從湢室出來,回到居室后,拿著干巾走到東面席地而坐,看見自己前面看的竹簡在男子那里,笑道:“郎君也喜歡看這個?”這卷竹簡類似于《春秋》《左傳》之類的史書文學,在遵循史實的前提之下,又詳細刻畫其中人物性情,比如在本朝的史書中,關于太祖皇后只用短短百余字便記載了一個女子幫助寒門丈夫四處周旋拉攏人才,最后被俘虜七年,直至統一才得以與丈夫兒女團圓的故事,但是在這里卻用了極大筆墨來描寫太祖皇后所遭受的侮辱和身心上的痛苦。林業綏從容自若的放下竹簡,手肘落在憑幾上,撐頷,好整以暇的瞧著女子:“我愛看的書,多的是幼福不知道以及”他玩味道:“不能知道的。”謝寶因笑睨一眼,不再跟他說話,正要抬手擦頭發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來什么,但是顧及著男子在,想了想后,還是站起身,去居室門口詢問侍女:“阿兕回來了嗎。”林業綏在室內聽到女子的聲音,處之泰然的看起竹簡來。侍女低頭回稟:“乳媼在日入時分就帶著娘子回來了,只是女君看書入迷,娘子也睡了,所以才沒有來女君和家主的居室,現在要不要去叫乳媼抱來?”謝寶因回頭看了眼室內放置的漏刻,已經快要黃昏:“不用。”然后放心回去。看見女子重新跽坐下來,林業綏放下竹簡,順手握住她手,奪走干巾,抬手擦著她柔軟的發絲,問道:“阿兕今天去了哪里,讓你這么著急問她有沒有回來。”謝寶因愣住:“郎君聽清了?”她明明還特地去居室門口問的。林業綏斂眸,他當然沒有聽清楚,只是想到白天,稍微動腦就能猜到,但是面對妻子所問,還是笑著嗯了聲。謝寶因也只好笑著跟他說道:“母親看見她很歡樂,又是第一次見,所以留在母親的居室,因為怕阿兕夜半會哭鬧,讓夫人不能好好歇息,所以才著急問。”她說完,抬頭去看男子:“郎君歸家后,還沒去見過母親?”林業綏低頭笑起來,把今日行程老實交代:“歸家后到坐了半刻,然后就去了書齋,回來看你那么認真,便先去沐浴了,再是喊你用食。”那就是知道林圓韞在郗氏那里,怎么還來問她。謝寶因不免嗔目:“那你還問我。”林業綏把女子發絲慢慢擦到半干,明明是為了試探她會不會對自己說真話,卻連理由都懶得編,只說:“忘了。”他當時是想要把林圓韞帶回來,但是自己不能時時都在家中,何必叫女子日后難做。剛說完,侍女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