湎淫逸,成婚后通奸民婦,公主忍氣吞聲,然主婿明目張膽把人帶至居室,公主終是再也不能忍,與其爭論,主婿卻毆打公主。后公主回宮,文帝聞悉,降職主婿,接回公主,不久主婿假做出悔改之態,得知自己懷孕的公主心軟和好。那幾日,主婿的確好生相待,柔情蜜語,公主入宮說與文帝皇后聽,面露喜態,本要留宿宮中,卻因想念主婿而改變主意。離別之際,相約明日再入宮陪伴文帝皇后。誰知剛歸家就撞見主婿再犯從前之事,公主質問不過兩句,主婿竟狠心將公主推搡下床,腳踩公主肚子,使其流產,又活生生打死公主。賤奴當夜在室內親睹此事,本欲追隨公主而去,又不愿公主和腹中孩兒枉死,被主婿凌辱,茍活至今。太子仁孝,不忘公主,以公主子嗣之身,求賤奴以污血述公主之屈。賤奴朱玉猶記公主音容,又豈敢推脫。”
鄭戎沉默半響:“當年舊案,無至親,不可追。”李璋、李乙難得同聲道。“太子就是公主嗣子。”“我便是姑母兒子。”只聽一聲悶響,鄭戎癱倒在地。鄭戎、王宣和謝賢匆匆入宮時,天子已經以鄭戎以豢養別宅婦的罪名貶謫,隨后更要依據朱玉血書,判其誅罪。三人也聽說了太子以安福公主嗣子身份入宮來喊冤的事情,盧氏那里也得到消息,她思索幾下,寫了封信給家中。長生殿里,李璋已經被吵到頭疼欲裂,他干脆把太子一起拉了來,然后就是四個人一起吵。鄭彧說:“荒唐,太子是陛下血肉,怎么可以突然就是公主嗣子!”李乙便駁:“哀獻皇后在時,親口讓我稱公主為母。”謝賢說:“便是要重審,也理應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臺三司會審。”李乙則喝道:“既要說法,豈是忘了八議?大理寺與刑部皆無權審理管轄此案。”法律之下,八類人犯法必須由皇帝裁決,其中便包括駙馬。在三人辯論爭執不下的時候,閉口不言的王宣溫和說道:“陛下素來最尊先人,此案是文帝親自下了定論的,今日陛下又怎么能夠逆文帝而為,豈非不孝。”天子之前行事最喜歡拿先人說事,那他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李璋瞇著眼沒說話,郁夷王氏素來如此,倒是家風了。他瞥了眼離殿門最近的舍人。舍人立馬領悟,悄聲退出殿,走到負手立于殿階的男子身旁:“陛下被吵得頭疼了,還請林廷尉給個能治頭疼的辦法。”“只留下鄭仆射,與他說一說七大王的事。”林業綏俯視著巍峨宮殿,來往之人皆如螻蟻般,落在他眸中成了黑點。賢淑妃也急忙趕來這里,貪心之人是什么都留不住的。他憐憫笑道:“陛下要憐惜七大王竟然有這樣的舅父。”舍人進殿。半刻后,謝賢、王宣與太子都退了出來,看見站在殿外的林業綏,表情各不同。殿內,鄭彧徑直跪下,陳情道:“臣并非是要包庇鄭戎,只是治國以儒以法,今日之事,于儒于法都不容,要是強行如此,日后萬事都不再循法,國家各官署如同虛設,陛下要如何治國,我與謝司徒、王侍中又要如何掌天下政事?”李璋面無表情的瞧著這個人,心里想的是若將一柄劍從脊骨插入,可會被這脊骨所阻,嘴上說的是軟語:“罷了,舊人已逝,何必再執著。鄭仆射說得也極對,我乃天子,擁有萬民,應當想治國之道。”鄭彧松下口氣。李璋卻又說出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回去吧,要下雨了。”鄭彧不知所以,只好起身,往外走。聽著腳步聲,李璋笑出聲來,一時難以分辨是笑還是哭:“真是可惜了,七大王一直都行的賢王之事,百姓多有愛戴,竟然有這樣的舅父,日后萬民要怎么再信他?等我百年之際,又要如何放心。”鄭彧滯住腳步。廖天之上,白云緩緩聚集,轉瞬就變為黑,烏云翻滾,直壓大地,恍若要摧毀天地之間的所有。謝寶因只覺得心里賭悶,輕輕拍著胸口。蘭臺宮的消息接連傳來,都是不好的,天子要太子去陪哀獻皇后、太子流了血、謝賢三人都進宮。猝然之間,瓢潑大雨毫無預兆地砸在屋脊草木之上,又沿著殿檐低落,瞬間連成一片雨幕。濺在地上,四處砸開。玉藻趕緊扶著女子起身,退到殿內躲雨。被御侍扶起的羊元君在入殿后,就一直捂面不語,旦她還一直持著端莊,不讓人聽見哭聲。這是暑雨。黃門侍郎陳侯入了殿,很快又出來了。詔來中書省之人,便是要草擬詔令,不管是何結果,都成定局。王宣與太子各自也都走了。謝賢驀然開口,語氣稀松平常,含著的是百年世族的底氣和不屑,參雜了些緬懷故友在其中:“你父親從前也跟你一樣,一腔熱血就以為能夠燙死盤踞幾百年的巨龍。”“岳翁說錯了,你所了解的只是我父親。”林業綏從內侍手中接過羅傘,望著眼前雨幕,笑然,“他的確高風亮節,濟世為民,我所為,不過一點蠅頭小利。”男子撐傘,步入雨中,緩步走下殿階,身骨如松柏,卻又更似青竹。上了車輿,林業綏命馭夫直去崇業坊。日入時分,玄都觀里的多數善信便已盡數離開。男子迎著順石階而下的雨水,執著竹木傘柄的手,青筋微顯,似雪中青松。乾道看著大雨還有善信前來,在心中直道“太乙救苦天尊”為他祈福,又想著一定要比平時更盡百倍心,而后走上前:“善信冒雨前來,不知所求為何??”男子收起傘,只道:“來接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