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件事情自己做得不多,半路上本來想回官署去睡一夜的,但是時間已經不夠他趕回去,所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長樂坊來。“日后我一定不會再犯。”林衛鉚雖然已經快要弱冠,也只比男子小三歲,但是長兄如父,現在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做著保證,“要是再犯,定會斷指自省,明日我也會去金吾衛自請罪罰。”林業綏聽后,只淡淡道:“歸家吧。”兩駕車先后停在長樂巷,后面車駕坐著的人率先踩車凳下來,落在黃土夯實的巷道上,還沒有站穩,但因為看見兄長出車輿,馬不停蹄地就走到前面去。男子未束發冠,應該是剛沐浴完,在知道自己的消息后,只在外面披了件黑色寬袖外衣就趕來。想起踏春宴那次的踢傷,導致男子昏迷半個月,林衛鉚面露愧疚:“更深露重,長兄一定要注意身體。”林業綏下車,聽到這位二弟的關懷,不置一言,只是側頭淡淡的乜了眼奴仆。童官立即明白過來,看見林衛鉚裂開的嘴角,遞出塊手帕:“二郎,擦擦血。”林衛鉚接過,摁在嘴角,力道太大,忍不住的倒吸口涼氣。林業綏抬腳上階,邁入家門,極為淡薄的開口:“隨我來。”夜里站在巷道上,還是有違國法,林衛鉚連忙跟在后面進去。想起女子白日里與自己說的事,林業綏問他:“你長嫂已經在給你找新婦,看中的是袁符郎的次女,你覺得怎么樣。”“長嫂和長兄要是覺得好,那肯定不會差,我沒有意見。”林衛鉚說完,頓了頓,還是說出那句聽來過于出格的話,“但是還是希望袁二娘自己愿意才好,婚姻之事,事關重大,要是嫁給不喜歡的,讓她痛苦半生,我就是害了人。”林業綏聽后點頭,林氏現在還不需要拿婚姻來捆綁利益:“我會與你長嫂說的。”隨后,兄弟二人再沒有話可以說,好在蟲鳴聲填補了這份寂靜。走了沒幾步,林衛鉚心下一狠,停下朝長兄拱手作揖:“王著作郎被人彈劾,不知長兄可有所耳聞。”“是有這件事。”林業綏望向眼前之人,這位二弟素來沉靜寡言,能夠主動張嘴問一句朝堂上的事,倒是令他意外,不禁笑著試探道:“既然要娶妻,卻還是出仕之官,總歸不好,你有什么想法。”林衛鉚沉默著。這幾年,許多擢升的機會都是因為博陵林氏沒落,所以擦肩錯失,現在長兄開始林氏重新起勢,他也不可能是完全沒有擢升的想法。頓口無言的他只敢說:“要是著作郎一職要從著作佐郎選任,只看能力,我有九成把握。”但是另外一位著作佐郎是昭國鄭氏幾月前入仕的一個子弟。“還有一成是為什么?”“不得自滿。”林業綏笑而不語,倒不愧是他弟弟。“你只管好好去做好著作局里面的事情。”他望向那些因風而起的枝條,左手負在身后,手中握著的是金魚袋,“那時你立身天地,朗朗乾坤,清風自來。”立身天地,朗朗乾坤,清風自來。林衛鉚有些詫異的看著長兄,這句話是他十歲時候的妄言,認為只要立身端正,心中所求的道自然就會實現,可是當時遭受到其他人的恥笑,雖然這幾年還是以這十二字為處世準則,但是也開始逐漸忘懷。而且自從他們父親去世,長兄待人接物就便變得淡漠起來那時長兄也剛出孝期,應當不會知道這句話,就算是知道,竟然能夠記十年。他眼眶一熱,比平日也多說了幾句話:“婚事要勞煩長嫂,現在仕途也要長兄來費心,兄嫂的這份恩德,我已經不知道要怎樣才能還清。”面對情緒激動的家弟,林業綏平靜的說道:“你既然是林氏子弟,現在我也接任大宗,成為家主,你的仕途我自然要費心,而且婚事也是因為我耽誤的。”“回去睡吧。”男子轉身離去,“明日記得去金吾衛。”林衛鉚看見夜色已晚,長嫂也必定在等著長兄,不敢再多做打擾,便也作揖準備回自己的屋舍去,但是后半句話又讓他停在原地,恭而有禮的應了聲:“是。”家風嚴苛,家族才能久盛。玉藻端著銅盆從屋舍里面出來,迎面就碰到男子在庭院,她故意開口提醒里面的人:“家主。”林業綏淡淡掃過一眼,沒做什么理會,徑直走進居室,只看到女子跽坐在幾案前面,腰身挺得筆直,長睫垂下,半遮明眸,在認真的看竹簡。他心里松下一口氣,沒有去打擾,直接脫木屐,坐在幾案對面的席上,默默陪著。可是一刻半過去,女子的竹簡都沒有再繼續動過,他就知道她心里有事。林業綏放下竹簡,先開口:“幼福沒話要與我說嗎?”雖然前面已經盥洗過,但是眼尾還泛著紅,謝寶因不敢抬頭,只是眨了下眼,莞爾一笑:“不知道郎君想要讓我說什么。”“在蘭臺宮的時候,我和你說過的。”林業綏看見女子還要繼續裝作埋頭苦讀,直接伸手拿金棒撥弄著銅燈,語調里面帶著幾分強硬,“事情不說清楚,就會成心結。”謝寶因跽坐著,雙手放在腿上,她用手把竹簡滾出去了一點,然后指腹故意去磨著竹片頂端比較尖銳的地方,被燙傷的地方瞬即就像是被利刃割過,雖然很疼,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她松開去磨竹片的手指,做著賢惠體貼的妻子,淺淺笑意掛在唇角:“初八是五公主的忌日,賢淑妃想要讓我們前去懷安觀祭拜,只是現在我有身孕,不能去緲山,要是郎君想去,我明天就囑咐家中奴仆準備好需要的東西。”燈花忽然爆開,滾燙的油脂濺了滴在男子手背。林業綏冷下聲:“你替我答應了?”被油爆吸引視線的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