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所住的屋舍,想著閑步走走,但是眼睛看過去,發現那人又在忙著。她盈盈一笑:“囑咐那些仆婦去做就行。”玉藻繼續著手上動作,也笑道:“女君向來最愛干凈,我要親自浣洗才能放心。”這浣衣除垢的是將豬胰研磨成粉后,加了豆粉和香粉制成的,那股子味道謝寶因訕訕走開,進到居室。玉藻看見女子抬手揉著頭側,她眨眼思慮了下,放下手里的豬胰子,起身走到庭前階前,拿過帕子擦干濕掉的雙手后,才上階跟著進屋舍,幫女子揉著鬢邊往上的位置:“女君怎么這么遲才回來。”那些仆婦都在東堂那邊用完食,先散了,家里的事務也早該理完。謝寶因想起那個人,臉上看不出眾人夸贊的仁愛,更像是被逼到不行,不得不來,不過她也只說:“七大王親自來家里,我去看了下?!敝髌蛢扇苏f了幾句后,皰屋也備好吃食,玉藻趕緊食案和坐席擺好,仆婦們也進來擺好兩菜一羹。謝寶因看向食案,白釉折沿盤里的是斬成塊的蔥醋雞,汝窯青瓷深腹盤所盛是用新鮮蛤蜊熬煮的冷蟾兒羹,折腰盤里則擺著卷壓煮熟切片的腌制肘子肉,都是些葷食。她眉頭擰在一塊,各種腥味鉆入鼻腔,只覺得腥到身體不管是哪處都開始不舒服起來。玉藻擦好食箸,不敢遞給女子,擔憂道:“可是不合女君的口味?”謝寶因搖頭,這些都是她從前愿意多吃兩口的,只是現在脾胃實在是裝不進這些,好聲道:“你侍奉我多年,我喜歡吃些什么,你比我還清楚,怎么會不合我的口味,但是朝食哪里能夠吃下這樣的腥味?!?
“我想著女君操勞許久才能用食,應該會很餓,所以才讓她們準備了一些葷的?!庇裨逵樔唬爽F在還是食時,要是讓那葷腥油水直接掛到脾胃里,肯定會傷到,她趕緊笑道,“我讓她們去做些清淡的來,再蒸個梨生津潤肺?!敝x寶因拉住她的手,懨懨道:“我實在是沒有什么胃口,皰屋做出來也吃不下去,現在做的這些也別浪費,都拿去給其他人分來吃了。”玉藻也不再規勸,在心里暗自尋思著,那中衣上的污垢恐怕就是昨夜女君吐出來的晚食,又看見她聞到這些葷食就臉色泛白,趕緊喊仆婦來端走。“我進去瞧瞧郎君?!敝x寶因任由她們忙著,自己則繞過素絹屏風進去內室,把軒窗支起,又給臥榻兩側所垂掛的銀香囊換了種淡雅的香,看著臥榻上昏睡不醒的男子,嘆氣拿來紈扇,坐在一旁,輕輕扇著。四月入夏,天已經慢慢熱起來。扇了一會兒后,又惦記著經文,而后起身坐去幾案旁的席上,把昨夜挑燈才抄寫完的《太上三元賜福赦罪解厄消災延生保命妙經》收拾好,可當視線落在那句“道冠諸天,恩覃三界,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時,緊緊封住的心緒猶如被誰打開,逼得她再也忍不住的抬手撐眉。手中落滿經文的棉紙被抓出褶皺,上面所寫的小楷也被淚水暈開。她抬手拭了拭兩頰,囑咐奴仆今日就將這些經文全部都拿去天臺觀的鼎爐里燒掉,祈求消災保命和賜福。神佛已是世人最后所能祈求的。浣洗好的玉藻把衣裳拿去庭院偏僻的一隅晾曬好,放好木盆和豬胰子后,扯下挽到小臂處的袖子,望了望天,發現竟出了少見的陰陽天,前面的熱意也開始消散,想著女子待在內室看家主,肯定又要傷心難過?!芭?,外面日頭正好,我讓人搬張坐榻在屋舍外面,女君要不出來曬著眠一會兒。”她走到屋舍外面,問道,“這窗支起來,我就坐您旁邊,既能守著女君也能幫忙看著家主。”謝寶因也覺得胸口堵悶,伸手輕輕撫拍幾下后,起身移步出去,將整個身體都放在坐榻上。玉藻看見屋檐下面掛著的鸚鵡開始要鳴叫,趕緊踩在胡床上面,踮起腳尖要去拿下來,放到別處去。“拿下來干什么。”謝寶因倦道,“讓它叫喚叫喚也好,不然白養它這些日子?!迸l話,玉藻也就不再去動它。鳥聲開始響起,她又進內室去拿來件薄衾,搭在女子腿間,看女子微微闔著雙目,在其旁邊的胡床坐下,忍耐許久,還是忍不住多嘴一句:“家主肯定沒事的,都過去這么久還沒有壞消息,那就是最好的好事,女君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女子未應。內室臥榻上,男子放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緊,呼吸不可聞的漸促,那日在長生殿中,天子與他的對話,幻化成夢境而來?!皟仁纺玫?,大理寺卿我自也拿得,只要陛下舍得?!薄拔疫B皇權都舍出去了,還有何不能舍?”因為孫氏被動,沒有讓世家抱團,令天子大喜,接下來就是要動鄭氏那位曾經的公主郎婿,只是僅僅以他的內史之位難以撼動,此案關乎皇室,必會交由大理寺查辦。大理寺卿如今是渭城謝氏的旁支子弟謝興擔任。天子仍舊用一副無能為力的貌相搖頭,自敘他和謝賢是多年的知己,當初謝賢大兄、二兄接連在盛年殞命,而他當初能得以繼位,能夠依靠的也只有謝賢一人,為了安撫,所以才任命謝賢那兩位侄子以及謝氏旁支的謝興幾人,如今還沒有翻臉的時候,不能夠輕易罷免。天子要他自己想辦法。江風拂過,圍春草場,男子站于靶場中央,一動未動的看著那匹馬疾速而來,最終一聲嘶鳴,馬蹄落在胸口,血不停地自口中涌出。他用手去捂,卻如何也擋不住,指縫、嘴角皆能流出,轉瞬便痛得直不起腰來,最后終于放棄掙扎,松手倒下。身邊圍來許多人,卻都不能讓他再睜開眼。可他想,今日還不曾喊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