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那時般,去放食的銅盆里抓了把金丹,抬腕托于長喙邊。有郎君娘子并肩笑著行至此,瞧著仙鶴用頭去蹭跟前的女子,而女子的多折裥裙曳地,裙擺寬松,又有雪落滿枝,冷風振袖,倒像是以鶴為騎的神女。娘子跟身邊的郎君打趣道:“自五娘行過六禮后,二哥便開始外出云游,可要我去幫你問問這是誰家的娘子?也好把你拉回家來?!崩删绷搜?,甚是無語。娘子不理,徑直走去。待走近,瞧清那張面容,娘子邊行平輩禮,邊驚喜道:“五娘,我與二郎正說到你呢?!敝x寶因循聲回頭去看,才發現是清河崔家的四娘崔儀,她如今十五歲,聽說已在相看世家子弟,準備議親。仙鶴食完金丹后,她才收回手,回了個禮,望向不遠處的崔安,得體的微微頷首。當年,謝賢為她和清河崔家議婚,聽說相中的便是這位崔二郎,她所知不多,只知他如謝晉渠一般,無心仕途,只想做個隱居名士,崔家也不阻攔,唯獨擔心子嗣問題,望他早日成家。可這幾年,卻不再聽過他有議婚。崔安像是悵然若失般,許久才作揖回禮,可女子已不再看他。兩位娘子交談著往外去,他亦恪守禮數,相隔兩尺半走在其后。林業綏尋覓一圈不得見人,拿上女子遺落在靜室的暖爐,在祖師殿外發現童官在作揖祈拜,冷聲道:“你們女君呢?”童官快速祈拜完,慌神垂首道:“女君去鶴園了,囑咐不用侍奉,特讓我也來祈福?!绷謽I綏才聽奴仆說完,抬眼便瞧見女子的窈窕身影,還有崔氏兄妹。皇帝曾說過,謝賢當年準備與鄭氏或崔氏通婚,只是謝賢瞧不上鄭氏的那些子弟,欲舍鄭氏,與望族崔氏通婚,選定的子弟中,崔二郎最好。因此很是屬意。“幼福。”【作者有話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出自司馬遷《史記》的“貨殖列傳”。 初試年庚謝寶因聽見林業綏喊自己, 匆匆與崔儀告別,要走時,又頓足, 微微淺笑著側過身與崔安互頷首致別?!拔迥??!贝薨埠鋈婚_口喊住女子。謝寶因原以為是崔四娘, 回頭發覺是崔安,稍楞住,她不曾記得二人有過交集,往日崔家下帖,范氏攜她同去, 她也只敢與女眷交談,那時尚在閨中, 今日她已是他家婦,可到底還是顧及到禮數,故駐足片刻,等他說話。便連崔儀也想瞧瞧自己這個二哥要做些什么。只聽他說了句“福延新日, 慶壽無疆”,這是守歲至夜半才會說的福語。謝寶因抿嘴笑開,今日是除夕, 同輩之間確是該互祝吉語, 雖并不相識,但既遇見, 說句也是應該的。她默了一瞬后,同對崔氏兄妹二人道:“福延新日, 壽祿無疆。”反應過來的崔儀也急忙福身回祝, 只想著幸虧有二郎在, 否則就失了禮節, 而后三人相視一笑, 互揖拜別。一片鎬白中,女子踩著新下的細雪,回身往祖師殿而去,那里站著的是陛下親賜給她的夫君,必是很好的。畢竟曾是五公主的未婚夫君。崔安垂下視線,對雪中足印盯了半晌,笑嘆離去。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林業綏斂著眸瞧那人離去,又悄無聲息的將視線落于女子身上,見人走至近前,遞過暖爐。謝寶因雙手接過,她天生比旁人體熱,夏日才會如此貪涼,哪怕是冬日,手掌與他人相比也算不得是太冰涼,但慢慢騰起的熱意還是讓身子好受了些,心里也像是被什么在暖著,不免好奇問道:“郎君剛才喊我做什么?”難不成只為了遞暖爐于她?林業綏抬眼向殿內的道祖尊像望去,說出五公主無法登仙之言的上清法師正在那里供香,他終是輕笑道:“我們歸家吧?!敝x寶因眨眼思索,待會兒還有個法事,似是世家夫人用來祈求多子多福的,但想著他或許是有什么要緊事,便也沒開口,點頭隨著一同下山去。路經懷安觀時,謝寶因腳步微滯,想起些什么來,沒一會便恢復如常,繼續邁步下階。而在身后的童官眼中,只是瞧見他們家主忽然去牽女君的手,一起執手走了下去。車駕駛回長樂巷時,已是天光日稀,日入的時候。林卻意一下車,跟只回籠的家雀一樣,高興地跨入家門,直奔東邊而去,從小照顧她的乳媼已經快跟不上這位娘子的腳步。謝寶因只囑咐了些乳媼要仔細照顧的話,也同林業綏回他們的屋舍去了,兩人均是先換了衣裳。林業綏脫去極為不便利的大袖袍,換上了團花圓領袍,謝寶因則換了上襦下裙,系著長穗如意絲絳,上有雙禁步來壓裙邊。很快就有仆婦來喊,說是團圓宴已備好。謝寶因吩咐侍女去東邊屋舍把郎君娘子都請過來吃,后想著一家人能和睦再好不過,又命人去那兩個側室的屋舍處也說了聲。年席按往年慣例,擺在西堂。上席因郗氏還尚在,謝寶因和林業綏未去坐,而是與林妙意幾人坐在一處,王側庶與周側庶則是另坐,各有張食案與坐席,因早就吩咐過,吃食也有備下給她們。席間的時候,奴仆在庭院里點起了庭燎,沖天火光照出庭院,映在巷中,別莊那邊送來的幾捆青竹也都拿來這里,仆婦坐在地上,用刀從竹節處砍成小段。
聽到這刀落、竹斷的聲,林衛罹與林衛隺早耐不住好頑的性子,神思早就飛了過去,幾口便將碗中的飯食扒拉干凈,從食案前起身,向兄嫂行禮后,撩起袍子過去,扔了幾個竹節進去。劈里啪啦的聲音響起來,金色小火花也迸發在空中,十分喜慶艷麗。見那兩人過去,林卻意也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