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世族的蟊賊螟蛻。”可又說何容易呢?同出身世族的林業(yè)綏也隨著笑:“只怕要令裴司法失望,我所做亦不為民。”裴爽還沒來得及回味這句話是何用意,長樂坊的主街便跑來一人,待那人來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是林氏的奴仆。
奴仆在遠處努力辨出林氏家主后,喘著粗氣不敢歇半刻,急忙道。“家主,家里出事了,夫人讓我來請你趕緊歸家。”冷肅的西風(fēng)颯颯穿廊而來,震得枝葉作響,檐鈴叮當(dāng)。地上的人也在茍延殘喘著,發(fā)出細微的和哧聲,斷指隱隱發(fā)黑,兩股也成了那血茄子。隨之其后,長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晃動的玉佩相撞聲,顯得雜亂無章,失去其存在的悅耳美感,便連禁步也禁不住來人的焦急之心。繞過廊柱,便見被攙扶著的婦人怒火沖沖,簪釵已卸半,只余下支玉釵在髻上。謝寶因早料到郗氏會來,故先下得臺階去,緩步走過李秀所趴的那段路時,遮足及地的裙擺被地上所淌的血所浸透,高齒履也踩出帶血的足跡,明明身側(cè)是血肉模糊的人團子,臉上卻如風(fēng)云那般輕淡:“未曾想到還是讓這點小事驚動母親了。”一進到這兒,血腥氣直沖天靈。林氏還從未有過這樣一派夷戮的時候。“你是個聰慧的人,要是心里真的不想驚動我,多的是辦法不來驚動,現(xiàn)在說這樣的話,又是說給誰聽的?”郗氏斜著眼睛冷笑道,“從安還未回來,他自然是聽不到的,何必在這里作態(tài)。”謝寶因不說只言片語,任由郗氏說,不驚動郗氏唯一的辦法便是不去動這幾人。林業(yè)綏說過的,忠孝并非愚孝。見女子有默認之意,郗氏偏頭去看,視線落在被臀杖的李秀身上,驚恐的大叫幾聲,再往腳下瞧,自己竟還踩著一根斷指,心血堆積,幾口氣短時難以喘不上來:“你你你竟狠毒到這種地步!”說罷,又趕緊去制止,視線始終不敢再往那邊去:“都停下!”幾個干粗活的仆婦也立即停下杖責(zé)。郗氏到底還是夫人,她們家主的母親。玉藻死死咬著牙,手指攥成拳頭,望向立于深夜的女子,周身站滿人,卻猶如獨舟行海般孤立無援。謝氏與林氏又有什么不同呢?她邁出一只腳想要上前,最終還是強逼著自己收回來。絕對不能再壞了娘子的事。“夫人應(yīng)當(dāng)知道奴仆偷竊主家財物該是何罪,何況還是陛下所賜的妝奩。”謝寶因垂下長睫,溫聲細言,“按律本是可直接將其打死的,但我顧念著夫人是信佛之人,定不忍府內(nèi)有殺生之事,所以才消減懲戒,只是斷去指頭,臀杖兩百。”臀杖兩百與直接打死還是不同的,若是神仙托生,前者還可能活下,后者則是直至死才停手。郗氏卻是一怔:“行竊?”來時,吳老媼只跟自己說了她家大郎的事,這秀娘為何會如此被懲戒,還真不知道。“女君這話從何說起,秀娘今日歸家,還因女君您賜她東西而高興。”吳老媼這個人精也立即道,“我知道女君不喜歡夫人身邊有我們侍奉,可夫人自幼就可憐,也只有我們陪著侍奉著,女君就是想要趕我們走也大可以直接說,我們也不是那種厚臉皮的人,怎么就偏偏要這么對我們?可憐秀娘和我家大郎,還有我那女孫,干脆今日一并把我這個沒用的老媼也給收拾了吧!”謝寶因掃過去,還來不及說話,吳老媼就已經(jīng)上演起來要尋死的戲碼,哄得郗氏趕緊命仆婦去把人拉回來。閨中與她形影不離,隨后又陪著她嫁來林氏的仆婦竟被自己的兒婦逼到要去死,又見女子一副木人石心的模樣,郗氏幾步上前,揚手又狠狠落下,一聲清脆的聲音即刻響起:“你們謝氏果然是沒有什么好東西!謝賢是殺人不見血的害死立廬,你這個女郎倒是更有出息,直接想要血灑我林氏!”右頰陣陣辣痛,謝寶因也未伸手去捂,只是垂手道:“母親說的是。”何止謝氏,應(yīng)當(dāng)說這世上,壓根就沒有什么好東西。吃齋念佛、修仙求道哪個沒有私心。史書上那些起義造反之人哪又真是為了窮苦百姓?她非名士君子,自也不是好東西。“還差多少。”讀過幾天書的仆婦在心里頭默算了下:“百八五。”郗氏看過去,以為女子是要停手。“快些打完就散了吧,也好讓母親早早回去歇息。”謝寶因回身,踩過斷指,“更深露重,若是傷身子,郎君該要怪罪我不孝。”郗氏只覺李秀當(dāng)初說得果真不錯,她只要讓兒婦管理宗族事務(wù)和家中的事情,用不了幾日,林氏便沒有什么夫人,只有女君,哪怕李秀主動請纓要去幫忙盯著,她也囑咐要如同侍奉自己一般去侍奉女君。再想及從安在歸寧那日就與自己說什么“我已娶妻,母親不必辛勞管家”,如今更深覺眼前這人的手段。“你剛進林氏便能哄得從安來我這討要管家權(quán)。”郗氏被氣得跺腳道,“今日你不敬姑氏,犯七出,我倒要瞧瞧你還有什么辦法能不被休棄。”謝寶因手掌下意識捂住小腹,痛感刺激的她蹙眉,但又轉(zhuǎn)瞬即逝,而后淡漠眨眼:“夫人抬舉我了,郎君要是決意休我,我當(dāng)然是沒有什么辦法的。”瞧著這一切,玉藻愈發(fā)的心急如焚,在發(fā)現(xiàn)外面的男子時,更像是墜入冰穴,這下可完了,那時范氏只是稍微頂了句嘴,可老夫人一告狀,就差點被謝賢休棄。今夜,還不知這位姑氏要怎么添油加醋呢。她正要提醒自家娘子,從馬廄回來的李老媼先開了口。“家主。”謝寶因極為平淡的看去,男子著鶴補官袍,負手立于陰暗之中,讓人瞧不清他那雙眼睛。兩人目光短暫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