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肉還在緊繃著,咽唾沫也有痛感。玉藻匆匆應(yīng)下一聲,握著燈盞把轉(zhuǎn)身去外間,點燃余下的幾根蠟燭才離開去忙吩咐的事。未到一刻,便有侍女捧著茶盞進來,謝寶因喝了兩口緩解渴感,玉藻也恰好拿著青瓷大肚罐進來,打開后湊到她眼前,笑道:“我做不來聞香的雅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還是女君自己聞吧?!彼r候性子跳脫,讀書識字也是女子逼著她才認了些,勉強能看懂詩經(jīng)里的一些詩。謝寶因無奈搖頭,只好放下茶盞,接過香罐仔細聞了幾下,經(jīng)過日子積淀,淡淡幽香沁入鼻間,已經(jīng)能用了:“先拿去香案那邊放好,再將熏香要用的器物都一起找出來,我待會過去?!庇裨咫x開的同時,侍女也趕緊服侍女子穿衣裙,可李秀還未來,發(fā)髻也無人會梳,只得先以玉簪暫時松松的挽上去。隨后謝寶因走去香案前的方杌坐下,拿金勺舀了些自己做的松君香到蓮花爐里,又取了根蠟燭立在底部中空的蓮花爐莖中,蓋上竹篾條編織的熏籠后,將昨夜提前備好的衣袍籠罩其上。衣袍熏好香時,自朱雀街發(fā)出的鼓聲與撞鐘聲混雜傳來,快慢各敲撞十八次,一陣熱鬧,直到反復(fù)六次后才停歇。這是卯時的報時,聽到這聲,天子和官員的要準備上值,做買賣的要準備迎客,婦人要晨起開始忙活家中事務(wù),均不得怠慢。謝寶因收好衣袍,抱在懷中,起身欲要去叫醒男子,卻見男子坐在臥床邊,微躬身撐頭,一言不發(fā),他似乎睡得也不好,乏意隱約可見。她走過去,體貼問道:“郎君沒睡好?”林業(yè)綏抬頭,向女子眉心掃去,昨夜那里蹙成山川,花費許久才被細細撫平,若是說出來,只怕她又要更謹小慎微,連與他同床共枕都要不自在了。他輕笑道:“大概是被昨夜的那場雨給鬧的?!敝x寶因沒聽到這場雨,好奇的往支起來的窗外望去,還真落了一地的花葉,打濕在地上,來回被人踩爛,專管庭院潔凈的仆婦也已經(jīng)在清掃。她將紺青色圓領(lǐng)袍交給男子后,腳下轉(zhuǎn)去拿發(fā)冠。林業(yè)綏抬手系袍帶,束腰間蹀躞帶,侍女估摸著時間端了熱水進來,洗漱過后,向謝寶因說了聲要去京兆府,直至得到女子回應(yīng)才抬腳往外走。恰好有仆婦在此刻慢慢騰騰的步入微明院,瞧見的人都喊了聲“李嬸子”。見到從屋舍出來的男子后,李秀急忙上前,低頭行禮。居高而臨下的林業(yè)綏只瞥了眼,不置一言。李秀進屋也不敢大聲吐氣,這位家主離家多年,真正回來的時間才不過三月,跟她們這些奴仆不時常接觸,至今也摸不清他的性情如何,但遇上的那幾次都是淡漠寡言的,吩咐她來給女君梳髻也是通過奴仆。童官早已備好車在旁門,此時正靠著車轅在打瞌睡,耳廓動動聽見開門聲,立馬睜開眼,站直身體奉迎。隨后,他牽著驢,驢拉著狹小車輿往京兆官邸而去。京兆府官署修建在建鄴城西市旁的光德坊內(nèi),臨近皇城,從永樂巷所在的永樂坊出發(fā),需路過五個坊才能抵達,驢車晃晃悠悠走在丈寬的黃土大街上,與生活百態(tài)擦肩而過,直抵目的地?!凹抑鳎呀?jīng)到京兆府了?!蓖僖簧焱缺懵湓诘厣?,又轉(zhuǎn)過來踮腳將藍布車帷捋過一側(cè)。林業(yè)綏彎身下車,手里提著貫通寶,遞到奴仆面前:“先抓些滋補安神的藥送到微明院給你們女君,隨后再來京兆府?!蓖匐p手捧過通寶,眼尖的發(fā)現(xiàn)他們家主的右手拇指上有牙印,呈月牙形排開,皮肉之下還能窺見沁出的血痕,看起來像是人咬上去的,只要那人再大力些,鮮血就能直流。家中又還有誰能咬他們家主呢?他笑道:“家主,要不要再去請個疾醫(yī)來瞧瞧您的手?”林業(yè)綏掃了眼,不甚在意的淡言:“無礙。”童官知自己開錯了玩笑,低頭牽著驢車去由后門進京兆府停放,再趕緊去為女君抓補藥。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林業(yè)綏瞧著卯時就該打開的京兆府門仍緊閉,只是付之一笑,繼而踏上臺階,親自去敲響這扇門。尚在內(nèi)室梳妝的謝寶因望著銅鏡,伸手撫過唇上輕淺的牙痕,玉藻瞧見也沒說話,只是背過身去,裝作不知,這樣的事情從娘子五歲去到范氏身邊起就時有發(fā)生,醒著臨深履薄,半點思緒也不敢外露,唯有睡了才會表露出內(nèi)心痛苦。即使如此,那也是安安靜靜的,不夢囈不夢魘,生怕擾了誰。每次晨起都是見到唇上咬痕才知道。想必是昨日歸寧發(fā)生了些什么,才會又這樣。黑夜不能視物與這個是同發(fā)的病癥,但不是什么要命的,加上不愿讓外人得知,便也從未去看醫(yī)抓藥。謝寶因覆粉遮蓋,選了款深一些的紅口脂,邊抹邊思索不得,這次的牙痕緣何會如此淺。隔簾所綴的珍珠響動,走進來一個人?!芭?。”【作者有話說】祝大家天天開心吧! (修)◎家里與宗族事務(wù)也合該交給你這個女君來管◎謝寶因在內(nèi)室,屈身倒在臥床上,伸手往睡枕底下摸著昨夜脫下的玉鐲珠珥,聽見外面震天的嘮嗑啞然自笑。由頭是她去庭院里曬些將要發(fā)霉的衣物,玉藻都要跟在后頭,李秀便覺得玉藻離不開她,于是用帶著打趣孩童的語氣勸玉藻留在微明院,說什么女君頭一遭正兒八經(jīng)的要去侍奉姑氏,是十分要緊的事情,她在林氏十幾年,再適合不過。玉藻聽完,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恰好童官也回來了微明院。在屋舍外頭,喊了聲:“女君?!敝x寶因起身,撫平襦裙上的褶皺,才起身去屋舍外,站在廊下瞧出奴仆是誰后,緩慢的語速中又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