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在他的心里轉了一圈兒,然后自嘲一笑。一只石猴而已,實在不值得他這般惦念。翌日天還未亮,猴王悠悠轉醒,醒來就見自己的身上蓋著一件墨色披風,有些大,能將他整個包裹住。他愣了愣神,目光緩緩落在巨大的神像上,“這披風,是你的么?”話畢,無人應答。身前的火堆還燃著,暖了他一整夜。他將多出的幾只桃子擦凈啃了,果核全都吐在了細犬像的嘴里?!俺艄?,讓你咬我。”猴王可是很記仇的,但他也記恩。他將披風規整的疊好放在神像腳下,朝上拱手作禮:“謝了啊,真君。”楊戩感應到猴王離開了他廟宇,不知其尋仙問道的路上又會遇上哪些人,遇到哪些事。手中的狼毫筆暈開了干凈紙張,一滴黑墨落下去,好好的“花果山”三個字算是毀了。他嘆了聲,擱下狼毫叫來了哮天犬。哮天犬:“主人,有何吩咐?”楊戩遮住了天眼,換了身行頭,將高高束起的墨發散開幾縷,瞬間變成一個俊雅公子。他道:“變作細犬,隨我去凡間走一遭。”--------------------作者有話要說:二郎真君對咱們猴猴一見鐘情念念不忘嘞~ 又逢轉眼年關已過,冰雪消融。蜀郡的春天總是過的很快,猴王在南贍部洲游歷數月,濕熱難忍的夏日便到了。七八月的蜀郡雨連綿不絕,滴滴不休,好像不會停似的。一連十余日天未放晴,澆的猴王心生煩悶,一身松軟的皮毛都打了結,行走在雨里顯得狼狽又可憐。楊戩再來人間時,看到的就是渾身濕淋淋的猴王一臉苦悶地蹲在一間茅草屋下,身后的尾巴翹起來一甩一甩地,像是要把沾到的雨水全都甩凈。猴王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被他脫下拿在手里擰了擰,可擰的不得章法,將衣料擰的皺巴巴地,讓他愈發惱怒。哮天犬化作細犬,身上的白毛同樣被雨水淋濕,它抖抖身體道:“主人,您來凡間是為他?”楊戩執傘,抬腳向前邁去,“閉嘴,莫要讓他認出你來?!毕烊犜挼貙⒆煲婚],不吭聲了。
來時主人吩咐它不許化成人形,也不準開口說話,本以為是怕它嚇到凡間百姓,沒想到是為了一只猴子。難怪連主人自己也變了個模樣,只是不知主人為何如此。一個一犬行至茅草屋下,猴王聽到動靜,神情懨懨地連眼神也沒給一個。楊戩的目光始終落在猴王身上,見他將擰好的衣裳纏在腰間,露出精瘦的上半身,一個英氣俊美的金發少年立時現在眼前。他不由在心中發笑,暗道猴兒的膽子忒大。蜀郡實乃人間福地,楊戩的一處私宅便設在這里。這里靈氣充沛,常有修煉成精的山野小妖來這人世游玩,只要他們不傷人不作惡,楊戩從來由著他們,不會出手干預。只是小妖到此也知遮掩身份,從未有像猴王這般的,敢在人前化成人形。楊戩著一襲素衣,未施法力,靴子和衣擺已經被雨水打濕,他此刻與常人無異,自然沒有引起猴王的過多關注。倒是哮天犬被猴王多看了兩眼,想起數月前在那個三眼真君廟里見到的細犬神像,頗覺有幾處相似。哮天犬老老實實地做一條凡間的狗,它蜷縮在主人腳邊合上眼,不敢去看猴王,以免被他識破身份。楊戩則收了傘,朝化成人形的猴王抱拳拱手道:“敢問小友可是本地人嗎?”猴王這才掀開眼皮子看他一眼,這一看便愣住了,連自個兒身后的尾巴也忘了收。來人實在好看,劍眉鳳目,清俊至雅,一雙手瘦長潔白,不帶一絲煙火氣,似是這人世的王公顯貴。猴王不由想起那位三只眼睛的真君,也是這般好看。見他頗為有禮,猴王頓了頓,一甩身后的尾巴給他看:“不是本地的,也不是人?!币痪洹安皇侨恕倍簶妨藯顟?,他往前走了一步:“原來是靈猴大人,失敬失敬。”猴王見他笑了,以為他在嘲笑自己,“靈猴大人”四個字更覺譏諷,頓時有些惱羞成怒?!靶κ裁葱Γトトプ哌h些,沒看我在賞雨嗎?”楊戩不想將人惹的炸毛,不敢再笑,輕聲道:“是我的不是,擾了靈猴小友的清凈?!焙锿鹾吡寺暎D過頭不去看他,余光卻瞥見那人又近了一步,還將身上的外衣給脫了。猴王心說這個凡人膽子可真大,竟然不怕他,一邊又在心里嘀咕,這人別是有什么毛病吧?他立刻跳到一邊,指著他:“你想做什么?”楊戩遞出外衣的手頓了頓,隨即笑道:“我見小友的衣裳濕了,恐會著涼,不如先穿我的吧?!毕烊⒖瘫犙郏娭魅舜┑膯伪∵€往外送衣裳,雖說主人不會生病,但前有廟宇蓋披風,后有雨天送衣裳,主人對猴子是不是過分關心了?猴王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出,潮濕的衣裳圍在腰間的確不舒服,但也能忍受。他盯著那只瘦白的手,暗道這家伙比他弱這么多,怎么能要他的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