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猴王在此等了數日,女子再未出現過。冬天最嚴寒的幾日終于過去,猴王瞧了眼凍成冰疙瘩的果核,起身離開了寺廟,才轉過街角,就見前面圍著一圈人。他向來不愛往人堆里湊,一陣風吹過,一條帕子就蓋在了他的臉上。猴王拿下一看,深覺眼熟,似是那日給他果子吃的女子的帕子,再往前看……人群里傳來幾聲:“可惜啊,這么好的人?!焙锿跗鹆撕闷嫘?,鉆到人群里,一眼看到地上躺著的赫然是那個女子。女子躺在寒風中一動不動,四肢僵硬,面色青紫,已然涼透了。她的周圍是散落一地的新鮮瓜果。猴王蹲在她的身邊愣了愣,想到那日的果子香甜,填飽了他肚子,便用身上的衣裳當兜子,把瓜果都撿在懷里。周圍百姓被他嚇一跳,有人說:“哪里來的猴子這般貪吃,連死人的東西也吃。”“晦氣,晦氣,快趕走?!焙锿跎砩习ち藥啄_,他卻不言不語,撿完果子又彎下腰去,將僵硬的女子背了起來。這下人群更加驚恐,都道猴子成精了,要撿了死人吃呢。他們躲得遠遠地,不再說女子可惜,而道女子生前定是做了惡事才會得怪病,死后也不體面,連個全尸也難留。猴王背著女尸,尋到一處干凈又安靜的地方。這里的河水被凍住有三尺深,三面都是荒山,樹葉早已落敗,只留下光禿禿的枝丫亂顫。但明年開春,一定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猴王撿起一根樹杈,費力將凍硬的土地挖出一個大坑。念當日飽腹之恩,他親自為女子收了尸,又用帕子將瓜果一一擦凈,挑出幾個好的埋在女子身邊:“這些給你,剩下的我吃了啊。”回想那日女子在菩薩像前哭求,卻還是落得病死街頭的下場。他心道,既然求佛無用,那便拜神。一捧捧黃土蓋下去,又堆出一個土包來,猴王看了兩眼,瀟灑轉身離去。他還要繼續尋找長生之路。幾日后,他來到了一座神廟,里面神像的面容十分冷峻威嚴,額頭上多長了一只眼睛不說,腳邊還隨著一條細犬。“有趣,真有趣?!焙锿跤谝股搅诉@里,廟中百姓早就散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灑掃的小道童,拎著桶朝后院去了。眼見廟中無人,猴王愈發歡樂。那神像高有五六丈,連細犬都有一丈多高。他沒見過這樣的神像,深覺驚奇,在廟中上躥下跳地亂竄,左摸摸右碰碰,玩心大起。他順著神像的腳邊往上爬,想仔細看看多出的那只眼睛,可神像滑不溜手,他根本上不去。猴王的眼珠子提溜一轉,盯上了那條細犬。
他一躍跳到細犬的背上,踩著它往上爬——千里之外,哮天犬誒呦一聲,“主人,有人踩我呢?!睏顟炜∶嘉Ⅴ?,感覺到似乎有一只手正在扒他腰間的腰帶,定然是有人對他們的神像做了什么。若是凡人他們不會有任何感覺,若是有一定道行的或天生靈物,他們則能感應到一些?!鞍。€踩我的腦袋?!毕烊瘟嘶文X袋,十分不悅地嘀咕:“究竟是誰這么大膽?!薄笆且恢缓镒?。”楊戩感應到其方位,帶著哮天犬往二郎神廟飛去。猴王爬到一半累的氣喘吁吁,尾巴勾住神像的一只手,倒掛在上面歇著。外面狂風四起,神廟的門突然就開了,寒風撲面而來,驚的猴兒直打冷顫。猴王被嚇一跳,抬手遮住吹進來的風雪,順著指縫就看見有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進來。他的尾巴一使力,翻身上去攀住神像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神像的臂彎里。楊戩只覺得手臂一沉,抬眸見那只猴子自以為躲的好,實則長尾還在一擺一擺的,掃過他的心窩處。猴王探出頭去看,就見前面那人的表情似乎僵硬幾分,抬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難道又是一個有病來求神的?猴王心想。他看了來人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前面那人一襲墨色長衣,腳踏縷金靴,面容生的十分俊俏,劍眉冷峻,鳳眸狹長,正從容自若地也看著他呢。兩兩相忘,猴王心中一動。好一個清雅英俊的俏郎君,實乃世間少有的真絕色。他不知對方心里亦是一動,那雙干凈純粹的金眸,叫人見之便喜。二人互看了一會兒誰也沒聲張,忽然楊戩的耳朵動了動,聽見猴子小聲嘟囔:“可惜了,這樣好看的俏郎君竟然有病?!睏顟欤骸肯烊谋亲幼钍庆`敏,他雖然沒有看到猴子在哪里,卻能聞到他的氣味,知道猴子還在這里。他揉揉隱隱作痛的后腦勺,氣的瞪眼怒罵:“何方妖孽,膽敢在真君廟里放肆,給我出來!”猴王搖晃的尾巴忽然一僵,誒?那人是在罵他么?他左右瞧瞧,這里著實沒有第四個人,不禁嘖嘖兩聲,摟住神像的胳膊探出半個身子道:“喂,你是在說我?”哮天犬頓時橫眉冷對,氣的指他:“好啊,不知天高地厚的猢猻,怎敢這般無禮攀上真君的神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