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帶著笑,朝著襲擊者走了過去,看起來就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樣。“太宰,別過去——!”織田作之助朝著太宰治的背影伸出了手,然而卻沒能拉住他。太宰治就這樣輕巧地走到襲擊者的槍口面前,直面著‘死亡’。“希望你能看見我眼中的喜悅。”太宰治對著襲擊者的槍口,面帶笑容一臉期待地說:“只要你輕輕勾一下手指,我就能等來自己翹首以盼最渴望的東西了,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打不中我。”太宰用手指敲了敲眉間向上一點點的位置:“機會只有一次。但是你一定能做到的對吧?畢竟你是狙擊手吧?”“太宰……”織田作之助暗暗握住自己的槍,看向顫抖著的襲擊者。太宰的判斷是對的,襲擊者是名狙擊手,左側臉頰上有一道長時間盯著瞄準鏡而留下的痕跡。他也的確只有一次開槍的機會,所以在斷定能夠一擊殺死太宰前不會下手。“無論開不開槍你都必死無疑了,不如在最后帶著敵人的干部一起上路吧?!”太宰治臉上的笑容越發深邃。“別說了!太宰!”織田作之助大聲地喊著,仿佛產生了他們之間相隔了一億米的錯覺。“拜托了,讓我跟你一起走吧。”太宰治臉上浮現出了甚至可以說是安寧的笑容,眼睛卻完全透不進光,“把我從這個腐朽的世界中喚醒吧——!!”一聲槍響。兩道亮光在小巷中閃過。織田作之助和襲擊者幾乎同時開了槍。隨后跟著太宰治的部下也對準倒下的襲擊者扣下扳機,確保了襲擊者真正迎來了死亡。而太宰治只是微微后仰退了兩三步,然后就在那里站住了:“……太遺憾了,又沒能死掉。”織田作之助看著太宰治,襲擊者的子彈只射偏了一點點,太宰治的右耳上方被擦破了皮,正流著血。“抱歉,嚇到你了。”太宰治也察覺到織田作之助的視線,用手摸了摸傷口,平靜道:“我演得很逼真吧?我知道他一定會射偏,狙擊槍的印子是在左臉上的吧,證明他是一個左撇子,他剛才用右手握槍,還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再加上使用的是那種老式手|槍,不頂著額頭是不可能打中的。”“我只需要靠說話來拖延時間,等到那家伙的手臂累了,然后織田作就能幫我擺平了。”太宰治傷口上的血慢慢從他臉上綁著的繃帶中滲出,把白色的繃帶染得通紅,“這就是我的策略,非常合理吧?”“……是啊。”織田作之助只說了這一句話,也只能說出這么一句話。
然后他轉過身,背對著太宰治準備邁步離開巷子。“織田作。”太宰治也轉過身,走向了和織田作之助截然相反的方向,“安吾就拜托你了。”“啊,我知道。”織田作之助應了下來,然后,邁步離開。最后響徹放映廳的,仍然是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我每走一步都覺得地面仿佛要裂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將我整個人吞噬掉。太宰走向槍口的那一刻,那副仿佛快要哭出來的孩子一般的表情,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中。如果我身處不同的立場、與太宰之間并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關系,在這種時候就算是一拳掄上去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然而我就是我。對太宰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嘶——”天內理子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撇開眼,伸手捂著因為這一幕而快速跳動的心臟,小聲喃喃道:“真的假的……”明明除了襲擊者以外,這一幕并沒有出現大量傷亡的場景,可是卻在每一秒都充斥著‘死亡’這個字眼。進藤光咽了咽口水,遲疑地問道:“那真的只是拖延時間……?”“沒能死掉居然是一種遺憾……”宮野明美敏銳地從太宰治的神情中,確認了他是真情實感說出這句話的,正因如此,才覺得無法理解。“唉。”萩原研二抓了抓頭發,湊到松田陣平耳邊說:“其實他們這個世界,也一點都不適合小朋友們看啊。”“不過……”松田陣平挑挑眉,“我倒是有一種——這樣才更加‘太宰治’的感覺。”“我也這么認為。這樣的太宰先生,明顯更貼合我們世界的‘文豪太宰治’。”附和松田陣平的是灰原哀,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但眼眸中卻透出了一點疑惑:“事實證明,同位體之間還是有共同之處的。因此我覺得有一點很奇怪——為什么太宰先生會這么拼命去復活一個人呢?”事實上有此疑惑的還不止灰原哀一個——“好奇怪啊,這位太宰先生。”逆回十六夜翹著腿坐在觀影區,手肘撐在扶手上,托著臉,一臉的好奇興味:“根據我對‘作者太宰治’的印象,再加上第一階段和現在放映的場景情報來看,太宰先生應該是一個向死而生的人。既然追尋著死亡,就意味著渴望死亡帶來的公平與安寧,這樣的人,又怎么會選擇把一個已經得到安寧的人帶回世間呢。”“可是,逝去的人是他的朋友呀!”黑兔歪了歪頭,十分不解,“如果是我的話,也會想要改變朋友死亡的結局。”“嗯,黑兔的話確實有可能這樣呢。”逆回十六夜似笑非笑地伸手揪了揪黑兔的兔嘰耳朵,“不過我覺得那位太宰先生的想法并不止這么簡單。也許……這并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