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多見上一面。照著陳家溝的老禮兒,父母俱在,身下的晚輩是不能過什么壽的,雖說如今大宋莊兩位長輩都去了,但今年也不是什么六十歲這樣的大日子,只他們心里都明白,這一年若不再給她賀一賀,只怕往后他們就再沒機會了。數(shù)著盼著,人還沒回來,就接到了明寧的電話。
是夜,還沒熄燈上床,剛吃了藥,一口水沒控好,宋慧娟就咳了起來,一口水噴出來后,咳嗽不止,嘴里異常多了些粘稠,一股子血腥味沖在鼻子里。宋慧娟下意識低頭吐在地上,那一抹腥紅教她當(dāng)即清醒過來。此時,外頭端著盆的陳明寧聽見動靜忙快步走近,問道,“咋了?嗆著了不是?”宋慧娟還沒抬頭,先是輕輕抬腳踩住了那塊兒血跡,待陳明寧放下盆,伸手拍了拍她娘的背,使著順暢呼吸了會兒,看著桌面上的藥才問,“等會兒再吃罷?先上床歇歇?”但見她娘閉著眼緩緩點了頭,對她疲憊的擺了擺手,“等會兒再吃,快回去歇著罷。”陳明寧看了看她娘撐著胳膊無力的模樣,沒再多問,把那盆放到她腳邊,囑咐道,“等會兒吃了藥泡泡腳。”直見她娘點了頭,陳明寧才掀了簾子回了灶屋去忙。可她前腳走,后腳那支著胳膊還撐著口氣兒的人就撲在了桌前,含在嘴里的血一口噴在了身前。緊著推門進來的陳庚望一眼看到半個身子都伏在桌前的婦人,心里一驚,他快步上前,見到她兩眼緊閉,嘴角帶著血跡,忙將人扶直了身子,急忙喚她,“還能聽見不能?”宋慧娟渾身無力,卻還是能聽見他的聲音,使著力氣點了點頭,只是始終開不了口。陳庚望攬著人勉強上了床,對著門疾聲喊道,“明寧!”那邊還沒收拾好的陳明寧一聽她爹這樣的急吼吼,還是匆匆掀開簾子進了屋。眼前的一幕將她嚇得不敢動,兩眼控制不住直落淚,便聽她爹交代她,“去給前頭的崔大夫打電話。”陳明寧連連點頭,眼中的淚迷糊了腳下的路,她憑借著直覺摸到了電話,按下了電話。這一回,瞧了病的大夫看了也搖頭,“家里這醫(yī)院怕是不成,我沒啥本事,只能教嫂子少受點苦。”聽了這話,陳庚望腳下的步子一個沒邁穩(wěn),趔趄了下,教旁邊的大夫一把扶住,“老大哥,你還得撐住哩。”陳庚望由著自己慢緩了下,點了頭,把錢遞了過去,“辛苦你跑這一趟。”“不妨事,不妨事……”當(dāng)即,陳庚望便教家中他們這個老來女給外頭的孩子去了電話,他坐在床邊守了一夜沒合眼。次日一早,近處的陳明守宋浦華都趕了回來,連最近的宋浦生也不知打哪兒得了消息,騎著洋車子跑了來,最晚到下午,遠些的明安明實也趕了回來,連宋浦為也跟著回來了。待晚間天都黑透了,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宋慧娟才終于醒了過來,看著窗外的天兒,再低頭看看趴在床沿上的幾個孩子,她有些恍惚,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了……“娘!”陳明實提著暖瓶進來,看見了半撐著胳膊要起身的他娘。他這么一喊,趴在床沿上的那三個也都醒了過來,連外頭守夜的宋浦生弟兄仨也推門跟了進來。“啥時候了?”宋慧娟被明守扶起來,看著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人,一時間這么齊,腦子里有些混亂。“二十五了,”陳明守扶著他娘,由著明安給他娘穿上了件小襖,對她慢慢說,“再過三天就該是您的生兒了。”“你啥時候回來的啊?”宋慧娟沒聽進耳朵里,只是看著她那三個弟兄,不禁伸手問,“都回來了?”“回來了,”宋浦為走近,拉住了他大姐的手,離他走才一個月,他大姐已經(jīng)瘦得只剩骨頭了,胳膊上一丁點肉都沒了。陳明安等他們姐弟倆說完,才問,“餓不餓?鍋里蒸著雞蛋羹哩,吃點罷?”宋慧娟點點頭,對守在她身邊的兄弟們說,“去歇歇罷,我沒啥事兒了,都不小了,別熬眼了。”宋浦為點了頭,還是看著她吃完了雞蛋羹又躺在床上,才起身出了屋。醒來的這兩日,清醒的不多,人還是容易昏睡,身邊守著的人心里也就都有了數(shù)。到了二十八那天,七八點人就醒了,吃了大半碗雞蛋羹,還喝了點兒湯,人瞧著也精神得很。陳明安同明寧給人換了身新衣裳,把人扶著靠著墻坐好,幾個孩子穿著她給做的新褂子,跪在地上給他們的娘磕了頭,便是宋浦生弟兄仨,也給從小拉扯他們的大姐磕了個頭。宋慧娟瞧著他們也歡喜,身上也有了力氣,問扶著她的明安,“和面了沒有?”“和了,”陳明安問,“晌午吃餃子成不?”宋慧娟笑了笑,搖頭,“我去搟點面條罷?”陳明安下意識的要拒絕,可對上她看著自己笑吟吟的樣子,她又開不了口。待到十來點,宋慧娟被明安明寧扶下了床,坐在了案桌前,重新拿起了那根搟面杖。灶下坐著明寧,旁邊守著的是明安,他們姐倆看著她那瘦條條的胳膊壓著比她胳膊還粗的搟面杖,使盡了力氣,一下一下?lián){著。這十來口子人,和的面不少,宋慧娟可壓著搟面杖搟了大半個鐘頭,額上的汗掛在面上,順著痕跡慢慢染濕了衣裳。屋里屋外的人都看得心疼,只陳明實起了身要來勸,卻被身旁他大哥拉住,對他搖了頭。陳明實又惱又疼,只耷拉了腦袋又坐下,別過頭去,再不去看那教他心絞的場面。只搟了面條,宋慧娟就坐在椅子上喘粗氣兒了,好一時都緩不過來,可她還不想停手,走到灶臺前還要炒菜,到底被打門外進來的陳庚望拉住了,“先下面,菜不炒了。”宋慧娟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