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話沒說完,宋慧娟就堅決的搖了頭,“我跟著去。”一同前去的還有陳庚望,他沒上車,仍是騎著那輛洋車子,家中便只留了谷正芬守著。坐在車上的宋慧娟看著此刻面前躺著的人被先生們拿著冷冰冰的物什來回擺弄,心里懊悔不已,她若不是撇下他回去了,眼下也落不會到這般地步。宋浦生電話中沒多說是怕他大姐太過著急,可此時看著他大姐這么難受,他卻也說不出什么來。兩人靜默至此,車上跟著的先生初步做了措施卻是要問的,“說說啥情況。”宋浦生頓了下,開口道,“昨兒半下午走路沒抬起腳,絆住門檻了,當時摔著就扶起來了,人看著還好,夜里也吃了一塊兒饃饃,湯也喝了大半碗,瞧著都好的很,夜里沒起夜,我也沒叫他,等今兒早起五六點我一看,人就叫不醒了,不知道啥時候尿了床。”這番話不僅是對先生說的,也是對他大姐說的。先生聽著,往手上的本子上不知寫了什么,又問,“之前有啥病史沒有?”宋浦生繼而一一答道,若是問起這些日子的情形,便得一直貼身照看的宋慧娟補充,等先生問完,車也終于到了醫院。宋慧娟姐弟倆隨著被推走的老宋頭一直跟到了手術室前,看著那大字下的燈亮起,心中也莫名的隨著這一道紅愈發緊張不安。沒一會兒,就來了人喊,“家屬先跟著我辦手續交錢。”這句話把宋慧娟的魂兒暫時拉了回來,她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內口袋,拉住要起身走的宋浦生,把錢掏了出來遞給他。看著他大姐這一沓新舊半摻的票子,宋浦生不敢接,也不能接,一股子心酸這時也涌上了心頭,他只道,“我帶的有,你在這兒等著,我等會兒就回來了。”交代好,見他大姐點了頭,宋浦生才跟著護士離開。這種地方,他下意識的以為他大姐是頭一次來,會摸不明白地方,可他并不知曾經他大姐也是來過的,只不過是被推進去的那一個,但這么交代也算是誤打誤撞,宋慧娟也的確是摸不明白這個大地方的。宋慧娟一個人坐在這里,看著那道時時亮著的紅燈,心里的無措和不安在這一刻占據了她整顆心。待陳庚望問了護士,趕上來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那藍色椅子上的婦人,她雙手緊握,撐著下巴,整個人都蜷在了一起,唯有一直盯著那門的頭微微往外探著,比著她腳下的那個提包,她的身子愈顯瘦弱。他快步走近,停在婦人身旁,她也毫無察覺,仍是緊緊盯著那門。陳庚望未出聲擾她,只輕輕坐了下去。人的重量落到椅子上,像是坐到剛曬過的褥子上一樣壓住了軟和的棉花,同坐的宋慧娟一下子就回過了神兒,問,“辦好了?”這話一出,陳庚望便知道她認錯了人,但也應了她,“浦生去交錢了?”聽見聲音,宋慧娟才回過頭來,看著身旁的人,點點頭,又重新看向了那門。宋浦生交過錢,拿著條子回來時,便見坐在椅子上等著的倆人,他幾步走上前,說道,“辦好了,病房也領我去了,我先教東西放過去。”宋慧娟回過神時,便見他提起了腳下的提包,陳庚望起身不知同他說了什么,她只看了眼,便又看向了那關著的門。又過得個把鐘頭,老宋頭終于被重新推了出來,可只見了一眼,又被推走了。宋慧娟迷迷糊糊的只聽見幾個字,“病危、重癥。”原也是從沒聽過的詞兒,可這時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眼睜睜看著人被推到另一個地方,想要跟著進去,卻被攔了下來。“我們這里有專人看護,等過了危險期再轉到普通病房……”交代完,人就呼呼啦啦的都走了,宋慧娟的心這時已經沉到了底兒。“大姐,”宋浦生去年在老二那邊也是經歷過的,可他大姐不知道,他只能勸道,“咱在這兒也看不見,先去病房吃了飯再來。”宋慧娟哪里還能放得下心離開,她看著他搖了頭,“你們先去吃,我不餓。”宋浦生知道他勸不動,便看向了陳庚望,“大哥先跟我去吃罷。”陳庚望也擺手,“隨便買點啥就成,這兒總得守著,離不了人。”他們都知道,宋慧娟此時是亂了心神的,先生來了也是不成的,怎么也得留個人一并看著。宋浦生自然也明白,便不再勸,自己離開了。等他回來時,提了幾樣飯,面前沒有桌子,只能勉強放在椅子上,他把那碗面條端到了他大姐面前,“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先吃了墊墊。”宋慧娟沒拒絕,可一接過來,便挑起來要撥給他們,“太多了,吃不完。”陳庚望看了看自己滿當當的碗,加快吃了幾口,才能容納婦人撥來的大半碗面條,她那碗里沒剩幾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