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宋浦為所說,日子多少有了滋味兒,老宋頭看著對面電視機里靈動的人物兒,醇美的唱腔,倒不同前幾日那么坐著就犯困了,還是有了些精神。入了夜,剛吃過飯,人就瞇了眼,宋慧娟便沒再折騰他,同宋浦生將人放平,便拉了燈。
年前,宋慧娟在這兒待到了臘月里,期間陳庚望倒也來了一回,她卻是一直沒回去,直到二十三祭灶王前一天,宋浦生早起照常來老宅伺候老宋頭,才對他大姐說,“該回去了,過些日子小的都該回來了,該備東西了。”“知了,”宋慧娟盛湯的手頓也未頓,點頭應了,這也不是由著她的性子就能成的事兒,孩子們回來她得早幾天洗洗掃掃,連明守那兒也得去收拾收拾,仔細算著時間也是緊張的。等伺候著老宋頭慢慢吃過了飯,宋慧娟同往日一般沒起身進灶屋,倒留下來對他說,“我回去幾天收拾收拾,等初二我再來成不成?”老宋頭聽了,那原本盯著電視機的眼睛就轉了過來,一旁的宋浦為見他還沒言語,便開口勸道,“今兒都二十三了,大姐還沒回去一趟哩,這幾天明守該帶著孩子回來了,教大姐回去收拾收拾好過年……”話未說完,老宋頭便點了頭,宋慧娟起身給他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跟他慢慢說,“這幾天老大住這兒守著你,等初二我就來了,你想吃啥就說,他倆也都會做,有啥事兒你就說……”明明只回去幾天,也不是多遠,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宋浦生弟兄倆伺候著,可宋慧娟心里就是打鼓,強壓著心里的異樣,宋慧娟拎著籃子被送出了院門,一步步往東走去。到陳家溝時剛半晌午,沿著小路站了好些人,多是男人們和小娃娃,婦人們此時多在家中忙著操辦過年的物什。多日不見,瞧見了宋慧娟,也都招呼一聲,“回來了?”宋慧娟笑笑,“該過年了,回來收拾收拾。”從村口那棵大槐樹下走到路東他們那座院子前,遇見了人都要說句話,若是碰見婦人,便要停下說幾句。那正對院子的南樹林也站著幾個男人,宋慧娟一打眼就瞧見了其中的陳庚望,他正側身站著,旁人說了一句,他便也回過頭來。陳庚強先是擺手,“回來了?”宋慧娟未走近,只道,“是,家里該收拾了?!敝粌删湓?,與這些男人們都是一樣,宋慧娟便提著籃子往門前走,門上沒上鎖,一推便開,院子里打眼一看還與她走前沒什么兩樣,但經不起仔細看,那井邊落的枯葉子成了片,門檐下的土灰成了堆。隨手推開灶門,案桌上的狼藉可見一斑,碗筷隨意扔在上頭,饃筐子也沒蓋,立刻只剩下半個饃饃,就那么赤晾晾的放著,走近灶臺再看,許是早間做飯的鍋還沒刷,里面只教人添了幾瓢水干放著。宋慧娟搖了搖頭,提著籃子走到堂屋前,這門上倒是上了鎖,從窗臺前的小板子下拿出一片小鑰匙,插在鎖孔里轉一下,那鎖就彈開了。鑰匙仍舊還壓在老地方,宋慧娟推開門,一眼便看見了方桌上放著的茶缸子,蓋子隨意扔在一旁,桌面上許是放了暖瓶,還留有暖瓶底兒的印記。宋慧娟手里提著的籃子還是沒放下,進到里屋,更是不得了了。那床前的長桌上不知堆了幾天的報紙,她那個茶缸子也是敞著口,蓋子都瞧不見在哪兒了,床下的鞋都亂了套,有一只沒一只的,更不提床上亂糟糟堆著的被褥了,許是早沒疊過了,上頭還扔著身棉襖,也不知是干凈的還是該洗的。宋慧娟來回看了看,只得將手里的籃子重新掛在了堂屋的房梁上,再耽誤不得,使著布巾擦了擦院子里的繩子,抱起床上的被子便搭了上去。從里屋忙到堂屋,該疊的疊,該洗的洗,該擦的擦,連同腳下踩著的地面也得掃一遍,推開窗戶,好歹透了點光,一直縈繞在屋里的那股子陰霾才算了出去。西屋倒還是她走前的模樣,張氏還在陳庚良那兒住著,也因此這屋子沒變什么樣兒,只等她年后再來住時清掃一遍就成。宋慧娟忙了近一個鐘頭,提起桌上的暖瓶一晃,只倒出了點水底子。一時解不了渴,宋慧娟只喝了一口,干巴巴的,提著暖瓶便進了灶屋。那鍋里還有水沒舀出來,宋慧娟只得拿著瓢一瓢一瓢的往出舀,繼而刷鍋。剛添了水,點著火兒,端著盆里的刷鍋水踏過門檻,一直在外面的陳庚望此時才抬著腳進了院子。宋慧娟余光也看得清楚,只將盆端到草棚子下,一并倒進了食槽,洗了盆又進了灶屋。此時男人已然坐在了灶下,宋慧娟舀了面,添著水開始著手準備晌午的面條?!罢恿耍俊彼位劬昝腿宦牭盟雎?,手里壓著的搟面杖頓了下,隨即又款著面展開,“好多了,自己能慢慢走了?!眱扇诉@么些日子沒見,也沒什么話要講,宋慧娟坐在案桌前搟面切面,陳庚望如往常一樣坐在灶下燒著鍋。飯后,宋慧娟便去了東邊明守那座院子,卻是忘了拿繩子,回去尋了半天,也沒找見個合適的。轉了一圈,宋慧娟才問,“那個粗麻繩子哩?”陳庚望不答卻道,“這時候還曬啥?明兒再曬。”說著,起身從西頭那間屋子里扯了麻線來,倆人一人一頭,扯著線頭開始揉搓。臘月二十三,也是小年,按著風俗,這天要祭灶王爺。早起吃過飯,宋慧娟將竹簍子遞到陳庚望手里,看著他推著洋車子出了院門,便回過身收拾起灶屋了。這一天要把家里都仔仔細細清掃一遍,等陳庚望把麻糖和肉買回來,包上頓餃子,便能祭灶王了。若是家里還有些小娃娃的,還得再稱上一包糖,宋慧娟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