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幾天也成,總歸她是不能撇下病中的老父親跟他回去的。半下午,仍是有人得了消息來探望老宋頭,男人們宋浦為陪著,若是來了婦人,宋慧娟便同人坐下說幾句話,宋浦生被她攆了回去,離家這么久,總得先把家里收拾了,何況老二老三連同老宋頭的地這多少年都是交給他種的,那地里的活兒也是少不了的。到了晚間,天還亮著,宋慧娟就開始做飯了,原本晌午要做的烙餅沒做成,便放到了這會兒。和好的面搟成一張張薄餅,放在鍋里,也不用添油,只使灶里的火烤一會兒,等著餅上烤出幾個焦黃的小黑點,使著鍋鏟子再翻過面兒烤上幾分鐘,等這一面也見了焦黃的點兒,餅就算是做好了。搟好的餅宋浦為站在灶前看著一張張烤熟,宋慧娟騰出手切了個土豆,再炒上個胡蘿卜,最后再炒幾個小蔥雞蛋。剛出鍋的菜趁熱各夾一筷子,卷在剛烙好的餅里,塞在嘴里吃得最香。宋慧娟等菜一出鍋,立刻就卷了個遞給站在灶前好烤著餅的宋浦為,問他,“熬點花生粥罷?”宋浦為接到手里,也不拒絕了,滿滿咬了一大口,還不忘沖他大姐點頭,“我真是想好些日子了。”宋慧娟笑著洗著碗里的花生,問他,“你也不是會做?想吃了自己和點面兒,炒點菜,還是得聽美瓊的,多在家吃飯,少在外頭喝酒?!彼纹譃樽詣雍鲆暳撕箢^這些嘮叨的話,只道,“自己也做了,就是做不出這個味兒,是不是有啥方子我不知道?”宋慧娟將淘好的花生倒進鍋里,添了兩瓢水,碗里打兩個雞蛋,拿了一個白面饅頭一并放在篦子上,蓋上鍋蓋子等著水燒開。宋浦為等最后一張餅烙好,鏟到碗里,走到案桌前又卷了一個,遞給坐在灶旁的他大姐,“先吃罷,湯還得等會兒哩?!彼位劬陻[手,“你吃,我自己卷。”說著,便要起身。但宋浦為還是塞給了她,自己又卷了一個,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說,“我想著明兒去趟鄉里看看?!彼位劬杲乐炖锏娘?,對他這個想法也沒說什么,人好容易回來了,成天在家里也不是個事兒,出去看看也無妨,只是交代他,“別在外頭瞎買,家里啥都有。”宋浦為點頭應下,心里早打好了盤算。等鍋里水一開,宋慧娟便將上面那碗蒸好的雞蛋羹端了出來,熱好的饅頭一起撿出來,宋浦為便端著飯進了里屋去喂老宋頭。宋慧娟將攪好的面糊沿著鍋邊倒進去,再使小火兒煮上一刻鐘,那粥煮的稠稠的,花生也煮爛了,使勺子一壓,就變成了個面團團,宋慧娟一人盛了一碗,連老宋頭也給他盛了大半碗。顧不上自己先喝湯,宋慧娟一直拿著筷子攪動著手邊的湯碗,等宋浦為喂過飯,湯也正好被攪得溫乎乎的,不燙嘴了。宋浦為上了手,就不讓他大姐跟著忙了,“你先吃,這湯我喂了再吃。”宋慧娟卻把人攔下,“我都吃飽了,湯還得晾會兒,你趕緊吃,餅等會兒就涼了。”說著,端著碗就進了屋,不給身后宋浦為再搶著做的機會。晚間,宋慧娟沒敢喂老宋頭喝太多湯,怕他不肯浪費糧食再撐著自己,喝上幾口就問問他,“喝飽了就不喝了,明兒再喝?!崩纤晤^抬起眼皮看看她,終于不再張嘴了。宋慧娟便把碗放回灶屋,打了盆溫水,給他擦了臉,又擦了手腳,又使著缸子漱漱嘴,也沒讓人立刻睡下,瞧著外頭見了黑的天兒,拉亮了燈,對他說,“我去喝湯,有事就叫我?!崩纤晤^點點頭,總算是開了口,“去罷。”見人坐在床上也不困,宋慧娟便轉身帶上門,進了灶屋。這時宋浦為已經站在灶前添了水開始刷鍋了,宋慧娟將盆里的水倒在外頭,給自己洗了洗手,而后便端起已經摸不著熱的碗喝了湯。余下的不用她動手,宋浦為已經收拾干凈了,又提著桶去了井邊,打了兩桶水,燒水起了鍋茶不說,還燒了兩盆熱水。宋慧娟被他攆進了里屋,等人端著盆進來,她才知道他忙活這么久連洗腳水也燒了。宋浦為將盆放到他大姐腳邊,“泡泡腳罷。”宋慧娟卻是不想他做到這個樣子,笑道,“你自己洗,我還不老哩,有啥不能自己干?”宋浦為堅持,“端盆水能有啥?小時候不都是你端著盆給我洗臉洗手,我這才給你端一盆就不愿意?”宋慧娟明白他心里是記掛著那些事兒的,更是記掛著這個家的,從前有多少事兒她都記不清了,只一條,那時做什么她都是心甘情愿的。老宋頭這時還沒睡下,看著那姐弟倆坐了一排,也有些恍惚。姐弟倆好容易做在一起閑來無事,說起從前的事兒也都是笑著的,苦日子熬過去了,再想起來似乎就不覺著苦了。宋浦生推門進來時,正看見倆人說著話兒,他推門的動靜驚到了兩人,紛紛回過頭看過來,宋浦生低聲問,“睡了沒?”宋慧娟抬頭去看,人已經閉了眼,不知何時睡下的。忙拿起布巾擦了腳,宋浦為也趕緊擦了兩下,趿拉著鞋走到床邊,兄弟倆協力將人放平躺下。等宋慧娟倒了水進來,便問,“吃了飯沒有?剛烙的餅,還吃不吃了?”宋浦生擺擺手,便聽宋浦為轉身走來對他說,“烙餅卷菜,還有哩,轉給你留的?!彼纹稚€是進了灶屋,宋慧娟從鍋里拿出一張已經算不得熱的餅,給他卷了一張,“夜里少吃點兒,明兒早起還能再吃哩?!彼纹稚c點頭,接到手里咬下一大口。宋慧娟看著人吃完,沒讓他再留下守夜,“回去罷,有老二在這兒,你回去好好歇歇?!彼纹稚鷧s不肯走,本來昨夜他就不在,今兒怎么還能讓老二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