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點(diǎn)頭，被陳庚望和陳庚興扶著上了架子車，陳庚良在前頭壓著車，套上背帶，拉著架子車出了院門。陳庚望鎖了門，鑰匙揣在口袋里，跟上前頭的架子車，同陳庚興一人一邊，推著車往村口走。落在后頭的陳如英跟三個(gè)嫂子臨別說說話兒，“明守家里幾月生哩？”宋慧娟想了想，“也就月把了。”“前些日子年關(guān)爹還想著能抱重孫子哩，”提起來陳如英不免傷懷，但她轉(zhuǎn)而問道，“過些日子你得過去罷?”“不去了，”宋慧娟仍是那般說，“家里離不開人，那邊商量好了，請?jiān)伹锼镞^去。”“那也成，”陳如英并非是要插手過問，只是隨意說起來了。說話間，人就走到了村口，陳庚良把那架子車停在大槐樹下，一行人都等著還沒見影兒的汽車。小培青跟著折騰了半天，鬧著要跟他太太一起坐架子車，孟春燕說了他兩句，人也不惱，轉(zhuǎn)頭去纏他大爺爺，“太太去哪兒哩？”“跟你姑奶去外頭，”陳庚望把人抱上架子車，跟張氏做在一起。小培青似懂非懂，隨即又問，“那太爺爺哩？”幾歲的孩子還不明白生離死別，陳庚望笑著哄他，“太爺爺在家哩。”小培青得到答案，也沒什么興趣了，轉(zhuǎn)頭躺在了架子車上，望著從樹上落下來的斑斑駁駁的光影，瞇著眼豎起了樹葉。又等了十幾分鐘，轟隆的汽車停在了路旁，陳庚望弟兄仨將張氏扶下架子車，又扶上汽車，連同車費(fèi)一并交給了師傅，才下了車。張氏從窗口露出面兒來，望著車下的三個(gè)兒子落了淚，陳庚望說不出別的來，只道，“有事您給家里打電話，我去接您。”陳庚興的眼眶也泛了紅，這會兒也說不出話，唯有陳庚良還好些，“您要是不想走，咱就下車回家。”一聽這話，車上坐著的陳如英也露了面兒，“二哥凈瞎說，教娘跟我走幾天再說，不成了我再送娘回來。”陳庚望不等他們再說，對著前頭的師傅擺手，“走罷。”那開車的師傅是認(rèn)識陳庚望的，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點(diǎn)著火，一轉(zhuǎn)車把就開走了。留下在原地的陳庚望幾人，架子車被就近的陳庚興拉了回去，陳庚良去了后頭的北地，陳庚望去了隊(duì)里，剩下他們?nèi)齻€(gè)婦人便原路回去了。孟春燕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小培青往回走，等人分開，才跟宋慧娟說，“也不知道去幾天？”宋慧娟想了想上輩子，才說，“咋說也得個(gè)把月罷?”上輩子老陳頭走后，陳如英也把張氏接走了，大概有兩三個(gè)月，具體時(shí)間她也記不清了。孟春燕繼續(xù)說，“老三這回還得走。”宋慧娟不需她說也知道，事兒辦完了，留在家里也沒啥事，出去干活還能掙些錢，陳庚興年級還不大，做啥活兒都能掙到錢。孟春燕對紅云沒回來是有些不愿意的，他們的孩子都天南海北的跑回來了，“要不是明寶還上著高中，連他家里也得跟著走了。”“還得二年哩，”宋慧娟勸她，沒必要再操心了，忙了這些日子，她也該回大宋莊了。這邊的事兒忙完,暫告一段落，地里的活兒還不算多，宋慧娟才騰出空閑回了趟大宋莊看看老宋頭。經(jīng)此一事,宋慧娟跟著孩子們年輕起來的那顆心也覺出些了疲累，日子過的太快,不知不覺間她連孫子也要有了。看著老宋頭彎下來的脊背，宋慧娟也有些怕了。“這幾天身子咋樣？”“好著哩，”老宋頭半躺在門檐下曬著太陽,這躺椅是宋浦為年前回來給他打的。“你也當(dāng)心點(diǎn),”宋慧娟也有點(diǎn)不放心他自己住，平常倒沒什么,就怕遇上個(gè)刮風(fēng)下雨的，尤其是冬天,稍微摔個(gè)跟頭都夠人受的,她又問,“你跟我走罷?”“我不去，”老宋頭不肯跟著他這個(gè)閨女,她那邊婆母還在,小的還上著學(xué),過個(gè)把月還得抱孫子，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夠她折騰的。宋慧娟知道他的顧慮,便攤開跟他說，“他奶也不在家,明寧一個(gè)月才回去一趟,就是明守那兒也不用我去看,你自己一個(gè)人在這兒我不放心。”“能有啥不放心的?”老宋頭睜開了眼，握住椅背兒坐了起來,“老大見天兒過來，不刮風(fēng)不下雨的，能有啥事？你該忙就忙，明守成了家，下一個(gè)明安哩？就是她不急，明實(shí)也快了。”即使老宋頭這樣說，宋慧娟面上說不出什么來，可她還是不放心他自己一個(gè)人在這兒，何況她算著日子，總怕他一個(gè)人身邊沒人守著，自己生了病也不說，再像上輩子那樣她又該怎么辦？“我好的很，啥都不用操心，”老宋頭見她低頭給他補(bǔ)著衣裳不吭聲，反而不像剛才那般了，好聲好氣的跟她說，“你別怕，有啥事我一喊，老大不就來了？你這月月都來，啥都帶著，老大家里吃的喝的都往這兒送，啥都不缺……”老宋頭絮絮叨叨了好半天，沒見他這個(gè)閨女應(yīng)他一聲，即使這般，他也不會愿意跟著她去陳家溝，那邊人才走，他就過去還算什么樣子？“大姐，”宋浦生從鄉(xiāng)里回來，順道拐了進(jìn)來，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坐在堂屋門前的人。“咋這會兒來了？”宋慧娟放下手里的針線，站起身，“剛才我說要去哩，玉生他娘說正芬跟著去縣里上香了。”“她一去就得半天，今兒還不定能不能趕回來哩，”宋浦生停下洋車子，徑直進(jìn)屋倒了缸子茶幾口喝凈，才道，“正好，晌午我在這兒吃。”“成，”宋慧娟回頭看了看時(shí)間，問他，“晌午包餃子成不？”“咋不成?”宋浦生走出堂屋，打了水給自己洗洗手，“大哥沒來?”“沒，”宋慧娟進(jìn)了灶屋開始和面，“前頭他三叔家老小這幾天蓋房子哩，他去幫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