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抱著老來女讀報的陳庚望就皺了眉。宋慧娟走到他身邊，伸出胳膊，“明寧，娘帶你，讓你爹跟著你大哥二哥出去下網(wǎng)，成不？”小明寧似乎聽懂了，一轉(zhuǎn)身就撲在了陳庚望的懷里，“去！去！”眼看著這個小的也鬧著去，陳庚望就放下了手里的報紙起了身，宋慧娟跟在后頭出了屋。四個孩子，三個都跑了出去，陳明安自然也留不下，都跟著去了南河。宋慧娟看著人都踏出了這個院子，吵吵鬧鬧的聲音愈來愈遠(yuǎn)，猛然覺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這個院子太大了，連這間往日坐不下的案桌此刻也空的厲害。下網(wǎng)是個技術(shù)活，掌握不好力度，網(wǎng)就撒不好，也自然網(wǎng)不到魚。這樣的事對陳庚望是再簡單不過，可他只是站在岸邊抱著懷里的老來女，并沒有上手，“再來。”聞言，陳明守重新把網(wǎng)拉上來，攥著勁兒聽到他爹的聲音，一把撒了出去。這活兒不常上手就手生，陳明守三兩次都沒撒好，最后一次陳庚望帶著他的胳膊又撒了一次，才算了事。看著懷里打起盹兒的老來女，陳庚望還是許他再試一次，“胳膊放出去，別收著勁兒。”陳明守又撒了一次，終于成功下了網(wǎng)。“明安，跟爹回去，”陳明守看著已經(jīng)抬起腳往岸上走去的身影，催促他大妹妹。“知了，”陳明安忙跟過去，“別忘了幫我折兩個蓮花兒！”“知了，”陳明守看著她跟了上去，才帶著明實下了河。漫天的繁星，微微弱光落在滿塘的荷葉上，人影見見沉入其中，再不得見，微微顫動的蓮花兒隨著水面的波動動而又止。“大哥，扎個猛子！”“成！”“大哥，大哥，我也要扎……”這兄弟兩個在河里耍得好不快活，在家收拾好等著的宋慧娟坐在堂屋里做著針線活，等回了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小明寧的陳庚望，還有她的大閨女。接過睡著的小明寧，宋慧娟當(dāng)即就把人抱進(jìn)了屋，安置好她，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那倆沒跟著回來。“明守和明實哩？”宋慧娟打了水放到他面前。陳庚望眼也沒抬，只顧著看手里的報紙，“下河了。”宋慧娟頓了頓，她本意教他跟過去就是想他一個大人看著點兒，沒想到他是去教人下網(wǎng)了。腳邊的熱水一停，陳庚望就打報紙上移開了目光，看著蹲著已經(jīng)緩過來給他倒水的婦人，陳庚望放下手里的報紙，對看似已然接受的婦人說，“下了十來年的河，還沒點本事了？”這話說的是陳明守，自打那年跟著陳庚望學(xué)會了游泳，不用人看著自己也會撲騰了。宋慧娟垂著頭沒應(yīng)他，把水倒好便起了身。陳庚望見她仍是坐在那靠窗的小圓木床上，手里的針線活也沒再拾起來，只是透過那扇小窗往外望著。他沒勸，只是手里的報紙也沒再翻。過了小半個鐘頭，才聽見院門響了聲，她那小兒話還不停，“大哥，明兒收網(wǎng)，你記得叫我，我也去。”她那大兒的聲音明顯放輕不少，“成，趕緊睡覺了。”聽到這里，那婦人一直僵著的身子才動了動，起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等她再進(jìn)到屋上了床，陳庚望就知道她身上的那股緊繃著的勁兒已經(jīng)松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天兒亮起來，陳明實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爬了起來，打著哈欠就喊,“大哥！”沒人應(yīng)他，腦子立刻清醒了,剛跳下床他大哥就推門進(jìn)來了，“醒了?”陳明實顧不得給自己穿衣裳，盯著他大哥就問,“還沒收網(wǎng)罷?”“沒哩,就等著你了，”陳明守笑了一聲,“快穿衣裳！”“誒，”陳明實抓起床尾的衣裳就往身上套,邊跑邊喊,“大哥,我好了！”“慢點！”正在灶屋和面的宋慧娟看著人興奮成那個樣子，不由得開口嘮叨。“知了,您等著晌午燉魚湯喝罷,”陳明實扭過頭朝他娘笑。坐在灶下燒鍋的陳庚望把這小子的大話聽進(jìn)耳里不置可否,低頭看了看懷里撿著小木棍往灶里塞的老來女，小手往里推著,“燒！燒！”握著她的小胖手就把木棍放進(jìn)了灶里，手里的木棍一放下,小人兒又邁著小胖腿就要往后頭走,陳庚望一只胳膊把人攔住,另一只手從灶里拔出剛放進(jìn)去的木棍，重新遞給了她。兩人也不嫌煩,小明寧塞進(jìn)去，陳庚望趁她不注意又拔出來，前前后后折騰了十來分鐘，小明寧愣是沒發(fā)現(xiàn)，玩得自有樂趣。那邊陳明實興沖沖跟著他大哥跑到了南河，可漁網(wǎng)一收上來，看著往里的魚就傻了眼。三條魚，兩條都是只比他的手大一點兒的魚苗。
他不是沒見過他老子打上來的魚，怎么也有五六條能吃，只是除了過年，往常就是打了這么多，也得放下去，只留一兩條夠吃就成。“大哥，”陳明實有點泄氣，他剛剛還在家跟娘說等著喝魚湯，“就一條！”“這一條夠燉湯喝了，”陳明守并不受影響，安撫著他這極要面子的弟弟，“等天黑了咱再讓爹教教，多練幾回，跟寫字一樣的道理，熟能生巧。”“成，”陳明實還是癟著嘴彎下腰拽了幾棵草，纏在一起作根草繩勾魚使。放走兩條小魚苗，陳明守拎著漁網(wǎng)走在前頭，陳明實還是耷拉著小腦袋，手里提著的魚并不能讓他高興起來。等他們兄弟倆進(jìn)門，陳明安正抱著他們的小妹妹在家里看水缸里插得那幾朵蓮花。“魚哩？”陳明安一聽見他們的腳步聲，立刻抱起他們的小妹妹跑了上去。“明實拎著哩，”陳明守往后指了指，繼而開口，“我沒撒好漁網(wǎng)，就打了一條，等夜里還得讓爹再教教，不然怕是打不上魚了。”已然被做了心里準(zhǔn)備的陳明安這時看到打門后走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