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也顧不得說什么了,忙掀了被子,“跑出來也不穿件衣裳,凍著了還得喝藥。”經她這么一提醒,陳明實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忙爬上床鉆了進去。陳明安倒還沒忘記,趁機把針線籃子拿到窗邊的小圓木床上,“您還知道說他,您自己忘了?藥才停幾天,等爹回來——”話還沒說完,院門的大門就被人推了一下,陳明安也不跟這個慣會糊弄她的她娘說了,直奔了出去就找她爹告狀,那話就跟往出倒的豆子一般,“您去說說娘,她又點燈做衣裳了,不看著她不成……”陳庚望邊往里走,邊聽著他這個閨女的嘮叨,兩人并著走進屋,那婦人已然垂著頭收了手,連一旁的陳明實也跟著燒火,“就那兒,她不聽話……”陳庚望看了眼那一言不發的婦人,轉而掃了眼被他小兒指著擱在小圓木床上她慣用的針線籃子,徑直走了過去,“你可是糊弄人了?”陳庚望沒有詰難,反倒是這樣反問,把宋慧娟問出了個大花臉兒,這話是他慣常問站在她旁邊的小兒的,連口吻也是一模一樣。宋慧娟被他問得答不上話,兩個孩子倒愈發見識的他們這個一家之主的厲害,陳明實直接就拍了胸脯說,“我看著娘。”陳庚望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把就把人連夾帶抱拽了出來,“回去睡,別鬧人。”陳明實也不惱,只朝宋慧娟笑著擺手,“娘,睡覺!”宋慧娟看得好笑,可站在面前的陳明安還沒走,對著她氣鼓鼓說道,“以后就讓爹看著您!”難得見這兩個孩子被氣的跳腳,等人走了,宋慧娟才笑了出來,不巧被打門外進來的陳庚望看個正著。這時,他的臉色就不如剛才那般了,陰沉沉的,走到小圓木床邊,一把抖開那縫了半截的袖子,隨即甩到了籃子里,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坐到床沿上解著衣裳沉聲說道,“你不顧念自己,也得顧念肚子里的這個。”宋慧娟在他面前沒法像對兩個孩子一樣糊弄過去,只是默默點了頭,等人上了床吹熄了燈。被她那兩個孩子告了狀,宋慧娟夜里就不摸針線了,好歹白日里還能上手,一身衣裳做得很快,把早先彈好的棉花往里一塞,最后收個尾定個線,一身新棉襖就成了。還得上身試試。宋慧娟瞧見剛打外頭回來的陳庚望就說,“箱子上的衣裳去試試。”陳庚望看了眼頭都沒抬的婦人,轉身掀開簾子進了屋,目光掃到箱子上的衣裳,展開后才發現這原來就是她那天夜里被兩個孩子告了狀的衣裳。陳庚望透過半截簾子,目光觸及到坐在門邊低著頭在穿線的婦人,滿心的寧靜,只覺得這日子真比著自己一個孤家寡人好過多了。“咋樣?”聽到外頭婦人問,陳庚望這才回過神來,忙解了衣裳,換上新衣走了出去,“你看。”聞言,原本還在低頭穿線的婦人就抬起了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還不滿足,又拉著他前前后后都仔細看了一遍,才說,“你覺著咋樣?胳膊這兒緊不緊?”陳庚望立時抬起了胳膊給她看,“不緊。”“那就成,”婦人朝他點了頭,陳庚望自覺進屋換下衣裳。一件做成,還有許多件都等著,大的小的,一身新衣裳都少不了,里頭的棉花雖不是年年剛下季的,混著往年也能保暖,穿在身上也能過個冬。衣裳做完,再做一雙新鞋,過年也就差不多了。這時,宋慧娟的肚子還瞧不出來,冬天的衣裳本就寬大,再一遮擋就更瞧不出來了,但多少婦人還是知曉了的,畢竟當日陳庚望拉著他們娘倆跑去許大夫家里的事兒是瞞不住的。一過了三個月,大家伙兒就真放到面上談論了起來,多是議論陳庚望這歲數還能有個老來子,雖然放在往年五六十歲也不是個多新鮮兒的事,可如今他們這一代哪有四十還生的人?男人們對這種哪有什么議論,無非是調侃陳庚望能干而已,婦人們的閑話傳不到宋慧娟耳朵里,她正被陳庚望拘在家里,連自留地也不許她去了。還好,因著過年,兩個大的放了假,能幫襯著做些事,今年陳庚望要把家里養了一年的小牛犢子拉到縣里去賣,陳明守跟著他要一起去,滿是好奇的陳明實還沒去過一次,可家里她娘還在,兩頭為難。宋慧娟哪里要他忙前忙后,往年顧念他還小,怕他跟著去亂跑,可今年不去,明年上了學還指不定能不能去的成,也就不攔著他了。把人交給了陳明守,還要再三囑咐,“路上聽話,那兒離家里遠得很,可不敢跑丟了,娘在家等著哩。”陳明實點頭應了下來,朝她擺擺手,沒讓他娘送出門就把門拉上了,還不忘也照葫蘆畫瓢囑咐兩句,“您也不能亂跑,聽大姐的話,我給您帶糖人。”送走那爺仨,宋慧娟也閑不住,該炸的菜角油條,還有丸子一樣都不能少,饅頭花饃饃也得備上,他們母女倆忙得也是暈頭轉向。陳明安還記得她爹走前交代的話,“慢慢做兒,別著急。”是以,陳明安時時看著她娘,不許她忙過了頭,把自己累出個好歹。到了晌午,兩人就著剛炸好的油條吃了點兒對付,陳明安不依,“您又這么對付,爹知道了指定得說您!”這些話現如今陳明安是張口就來,宋慧娟聽得直皺眉頭,可還是念著他這個一家之主的面子,沒有開口反駁。陳明安拿起籃子的雞蛋就要敲開,宋慧娟忙擺手,“娘喝不慣,鍋里凈是油,等晚上忙完了好好燉個肉吃可成?”陳明安就猶豫了,她也知道她娘不樂意喝,只好把手里的雞蛋放下,“那等晚上您教我做?”“成,”宋慧娟點了頭,轉手敲開了這個雞蛋,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