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有了作大哥樣子的陳明守原聽他娘夸自己,心里很是自豪驕傲的,可一旦提及今兒發生的事,聽他娘關心起來心里又不免委屈起來,僅僅一瞬間連眼眶都紅了。不論多大的人,在外受了什么委屈不公都是能忍得住的,就怕家里頭的爹娘百般關心,一旦露了口真是如何也忍不住的。看著往日堅強的大兒紅了眼,宋慧娟心里也是疼得厲害,可這時還不能直直坐著,只得對他招手,“來,教娘看看。”陳明守還是忍住眼眶里打轉的淚,磨蹭著靠近了他娘,由著那雙熟悉的手撫上了他的臉,慢慢拭去了溢出眼角的淚。“是娘不好,嚇著你了罷?以后娘再不會了。”話才落地,剛才還故作堅強的陳明守徹底泄了洪,摟著他娘的胳膊埋頭就哭了起來,他這一哭也勾起了小明安心中的恐慌,伸著手也拉著她娘哭了起來。兄妹倆再懂事也還是個孩子,在他們的娘面前哭起來是不曉得掩蓋的,可宋慧娟懷里那個正吃奶的小娃娃一點也不怯,還是安安生生的吃著奶。原本宋慧娟還怕懷里這一個也跟著嚎起來,這下看樣子還不用擔心。于是,她便暫且放下了這個只曉得吃奶的小娃娃,摟著這邊的兄妹倆哄了起來。今日發生的事,她不知道他們能真正明白多少,可曾經也經過這極為相似的一幕的她,那時心里的傷痛是一輩子也消除不了的。甚至她不知道如何與今日相比,有些傷痛是無法進行對比的,痛都是一樣的。兩個一點兒都不知收著的孩子,那震耳欲聾的哭聲教在灶屋忙著做飯的陳庚望聽了個完全,他坐在灶下忍著性子聽,直到灶下的柴滅了那聲音才漸漸小。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陳明守立刻從他娘的懷里抬起了頭,極迅速的擦去了面上的淚,露出最堅強的一面來。宋慧娟沒有把他的動作忽略,卻也沒有當即指出,安慰了還在啜泣的小明安,才被陳庚望扶著半坐了起來。一碗雞蛋羹,素日她做給兩個孩子吃的,卻不知原本只會做雞蛋茶的人何時會了這一手。慢慢動著胳膊,飯還是能吃進口里的,只是被他們父子三人盯得厲害,喂誰都搖著頭不肯吃。這飯吃過,一個兩個都熬不住了,宋慧娟還是看著兩個孩子的恐懼,還是教他們睡在了對面的那張小床上,他們這時心里還是不安得很,無論如何勸都不肯去另一屋睡。只是,這兩張床睡滿了人,那小娃娃霸占了另一半床,宋慧娟便看向了此時推了門進來的人,“你……那屋里還有被子,你瞧著……”這樣把人攆出去的話,且還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兒,教宋慧娟也磕巴了半天。但無需她說完,陳庚望已經反手關了門,褪了衣裳就要掀開帳子往那大床上去。宋慧娟忙擺手,“咋也得過了滿月,這不好哩。”所謂的不好是指婦人生產時的血污會影響男人的氣運,帶來不好的東西。或許旁人信這毫無根據的說法,但陳庚望是不信的,以往他還遷就著她,這一次卻是不肯的,蹬了鞋就上了床。那婦人再如何說,已經上了床的人都不會再下去的,掀開薄被子就躺了進去。他這一連貫的動作教宋慧娟來不及阻攔,等人這般躺下,她便知多說無益,索性閉了口,轉頭囑咐起兩個孩子來。這一夜,小小的屋子終究塞滿了一家五口。夜里,剛出生的小娃娃鬧的厲害,不是喂奶就是換尿布,本是宋慧娟一人跟著折騰也就罷了,這時就都被鬧醒了來,大人倒還好,只是兩個孩子困得不成樣子。宋慧娟看得不忍心,只得把人叫了來,好好的和他們打著商量,“去西屋好好睡一覺罷,娘這兒好好的,明兒醒了再來。”這時,就小明守還能睜開眼,可聽了他娘的話直搖頭,嘟嘟囔囔的說,“我不走,我不走……”見狀,宋慧娟也說不動了,陳庚望干脆下了命令,“陳明守,抱著被子回去睡。”本來還在迷糊的陳明守一聽這話立刻就清醒了,二話不說又爬上了那張小床,還拉著小被子給他妹妹遮住了肚子。陳庚望的性子哪里會許這小子這樣頂撞,翻了身就要下去,只是胳膊被身旁那婦人拉住了,回頭一看就是搖頭。“別折騰了,”那婦人拉著他又躺了下去,“明兒你還得出去忙哩,趕緊多睡會兒罷。”陳庚望看了一眼和泥的那婦人,還是不滿的哼了一聲。宋慧娟心里無聲嘆氣,他那脾氣還是如此,想著白日的人,似乎這一天之內換了個人似的。夜里折騰是必然的,打明兒起需得想個法子不能再叫兩個孩子跟著睡了,實在熬人。待一家子都吃過了飯,陳庚望才終于離了去,這時便要去老宅送信了。宋慧娟并三個孩子留在家中,月子里人是見不得風的,是以這間屋子也緊關了門窗,雖然這草房子有些陰涼,可耐不住不進一絲風。
她放下吃飽喝足的小娃娃,看得趴在桌子上認字的兩兄妹,喚了一聲“明守”。聽到她的聲音,小明安也跟著哥哥忙不迭的跟了上去,還是她哥哥步子大,先她一步跑到她娘身邊,問道,“娘,咋了?”他們腳下快得很,即使這地是泥土地可摔一下也不是好受的,她只能這樣一遍遍囑咐,“慢些,慢些。”兩個孩子走到她身邊抬著小腦袋看她,她便指了指床頭那桌子上放的針線籃子,“可能把籃子拿過來?”“能,”陳明守看過一眼立即點了頭,幾步走了過去,一伸手就摸到了手里,還不忘指著旁邊放的布條回過頭問他娘,“這布要用不?”“要用,等會再拿,籃子可重?”“不重,”說著便把那布一起端了起來。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