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浦生看了眼院子里他大姐自個兒低頭澆冷水的身影,還是硬著頭開了口,“我托人問了,現在人還關著,想讓大哥找人問問是個咋回事。”陳庚望聽他說了,仍是坐著沒開口,這事他早幾天已經知了,于他而言要是尋人去說上幾句,許是不出幾天就能把人放回來。但想及他那個驢脾氣,又懶得伸手,這么年輕氣盛的人不吃點苦頭以后怎么肯低頭?宋浦生見他大哥這般反應,也料想這不是小事,為難的不知再如何開口。院子里的宋慧娟即使被他支了出來,卻曉得這事的,她蜷縮著握緊那只不受控制的手,沒想到千叮嚀萬囑咐他還是出事了。上輩子這事到底怎么解決的她不甚清楚,只知那時宋浦為打人后逃了出去,現下才知打了那有權勢的人且還被抓住了,這個時候她大弟能來尋陳庚望,許是他能有法子救人。可屋內說了幾句再聽不見聲響,她只得走了進去。從宋浦生的懷里接過孩子,對他笑笑,坐定在陳庚望身邊,才緩緩問道,“可是那人要錢還是要甚?咱都給他,只要能把老二放回來就成。”宋浦生搖搖頭,“人家比咱厲害著,甚都不要,只要老二低頭,他那個性子……”宋慧娟聽罷嘆了口氣,對宋浦為的性子她不是不知,可這時候不是斗氣的時候,還得先把人救出來,省的到時他又逃了去。“鄉里有人不?”宋慧娟側過身子去問陳庚望,看著他那皺緊的眉頭,“能不能先把人放出來,等他回來我指定好好訓他,有啥事也不能跟人動手。”陳庚望仍是不作聲,盯著她那托著小兒泛了紅的手,見她還要張口,干脆就要撂下缸子起身往出走。宋慧娟不想他如此冷漠,只得跟著起身去拉,“這事難為你了?要不我……我……”陳庚望的步子被這婦人拉住,見她不安的囁嚅兩句說不出個話來,又聽得他那大舅子說,“爹也曉得要把人全乎的放出來實在為難大哥,就是不放人我能去看上一眼也好,叫家里放個心,關他十天半月都行。”宋慧娟聽了這話忙點頭,“對,能讓老大去看看也行,好歹勸勸他給人低個頭早點出來,叫家里也不跟著擔心了。”這時,陳庚望總算是開了口,“這回他不吃點苦頭,以后的日子他如何捱得過去?”說罷,甩了手走出了這方小院子,只留下宋浦生和宋慧娟相立無言。過得一會兒,宋浦生的視線從門外轉向他大姐,“大姐,你別擔心,我回去再托人問問。”宋慧娟也只得對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我知,你回去先寬寬爹,我識得村里的人再問問,只要老二沒啥大事就成,你要是能見上面,可要叫他先低頭,為著家里也不能亂來。”囑咐完宋浦生,不敢多留就將人送出了門,宋慧娟卻也是坐立不安的很。宋浦生走時看著日頭紅得徹底,高高掛在東邊,離著晌午還早,宋慧娟摸不準陳庚望去時撂下的那話,這事許是還要他伸手幫一把,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識得那鄉里的有權勢的人?并非是她一個女人家要這樣不自立,可當很多事情超出了她所住的這方院子時,就意味著那是男人們的天地了,似乎女人家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世道如此,她也逃不出那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困死人的巨大漩渦。宋慧娟是知曉陳庚望骨子里那股的勁兒的,是以此刻她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去尋他,她是不能當著那些老少爺們們兒的面把這事挑出來的。等到日頭明晃晃的走到南頭,這飯也被她做好時,可那門依舊是沒被它的主人推開,宋慧娟仍是耐著性子又等了小半個鐘頭,生怕他是有事耽擱了。可眼看著案桌上的飯漸漸冷卻,宋慧娟終是坐不住了,留下仍在睡覺的小家伙急忙忙去了隊里。宋慧娟走得十多分鐘便能到,腳程并不算遠,到了地方抬頭只瞧見幾間破土房立在一個十字路口,說來這房子原是孩子們讀書上學的地方,可莊戶人家的孩子能讀書識字的就更少了,更何況現下連肚子還填不飽,哪里還有人來讀書了。時間一長,這房子就作隊里開會用了。往里走去,院子也不小,墻根下面也是一片綠色,打眼一瞧是豌豆苗苗和油菜花,都還未開花,宋慧娟的心卻無法在這上面多停留,正猶豫是否要進去時,便有人朝她走了過來。“嫂子,這會兒咋來了?是找庚望大哥的不是?”那男青年雖不是陳家溝的人,但這附近幾個大隊都是識得陳庚望的,自然也認得她。宋慧娟盡力張著嘴露出笑,可面上還是有些著急,點了頭就問,“這會兒是不是忙得厲害,你看這過了晌午了,咋還沒回家吃飯哩?”那男青年露出疑惑,“沒啊,大家伙晌午只來了一會兒,不到九點就散了。”宋慧娟回想著,那時候正是他回家撞見宋浦生的點,可她心里還是打鼓,只得又往那間房子看過去,“這么長時間了,今兒也沒說有事,我還想著是在隊里忙,既然不在我就先回了。”“庚望大哥可能是跑別的地界去忙了,馬上該施肥了,事也有點多,”那男青年略作思考,“我要是瞧見庚望大哥了,就給您捎個信。”宋慧娟的視線從那房子上收回來,朝他表了謝意,也只得原路回去。沒走多遠,剛入村口,宋慧娟突然被人叫住了,“慧娟。”是趙學清。滿腹心事的宋慧娟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地轉身去看,只見趙學清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衣裳,腳下騎著他來時的那輛自行車,似乎還是那樣的年輕。“去哪兒了?”趙學清把車子騎到她身邊,翻身而下。“去前頭隊里了,”宋慧娟也停下了步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