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她心中已是明了了,收拾起這屋中的物件時手上的動作已然快了許多。等宋慧娟斂好心中的碎片再踏進東屋,陳庚望已經上了床,本在床上的小兒也被人挪去了搖籃中。太過寂靜的夜里,總是令人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即將發生。宋慧娟放輕步子,走到那搖籃前,看著安然睡去的小家伙,臉上便又溫和起來,探過身子為他蓋好小被子,這才熄了燈走到床邊。吹過燈的黑夜里是隱藏人心的最佳底色,宋慧娟對著那半倚著墻頭假寐的陳庚望不作聲,解了衣裳便掀開了外側的那床被子。她一進那被子里就感受到身旁那人的氣息撲面而來,一雙大手立時掀去了她身上的被子,緊接著那具沉甸甸的身子也壓了上來。宋慧娟想明白了,便緊閉著雙眼任由他上下施為,一絲的掙扎也無,只恐擾了那沉睡的小家伙。陳庚望動得幾刻,卻絲毫不見身下這婦人有個聲響,便低下頭去瞧,見得她那一臉的無視,心中猛地氣惱,動作便愈發狠厲起來,早忘記了這事只是他一人的一廂情愿而已。這檔子事于宋慧娟兩輩子來講都實在算不得什么好滋味,上輩子兩人折騰不過是為了生孩子,最開始兩人好像都是熱烈的,可日子越過越難,活還活不下來哪里還有什么心思,隨著年齡長起來也就更淡了,再后來有了孫子兩人便分了房睡,可這輩子卻不想他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經過了一輩子竟還折騰得人生疼,似乎還有些那小年輕的莽撞。陳庚望不曾忽視她面上的神情,見她那眉頭皺的愈發厲害,已經這樣難忍卻還不見她出一聲,那嘴角一冷,到底草草結束翻下了身。宋慧娟不想他這般快,嘴上卻也沒說什么,閉著眼緩了會兒,才撐著身子起床去了西屋,那木桶里還余下水。不熱,但勉強還能用。她忍著身下的撕裂般疼痛輕輕擦拭幾遍,那痛面上不見絲毫,可心里卻越來越清醒,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不歸路,那就先硬著往前走著,她料想日子再苦也不會比上輩子再苦了。可日子的苦難從不會因為曾經歷過一遍就輕易放棄對世人的折磨,人生的苦頭是永無止境的,等宋慧娟明白過來時,她的心已是滿目瘡痍了。等她這邊收拾好了自己,又洗了塊濕布巾拿進了東屋,那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渾身上下都散出一股子寒氣,沒法讓人忽視過去。她卻也是不多說什么,微微傾著身子把那布巾搭到他手里,轉過身便去看孩子去了。這一夜,說什么她也睡不下了。想的再明白,心里還是難以控制,自然也就誰不過去了。而那感受到手上的涼意的陳庚望卻睜開了眼,握著那塊被專屬于他的布巾,看著那婦人撐著胳膊探頭看小兒的背影,面上又笑起來,那笑露出一股悲涼諷刺,可對這婦人又無可奈何。隨意擦了兩下,大步跨下床走到那婦人身后,淡淡撂下一句“上床去,”便關緊了門出了屋子。留下那搖籃邊的宋慧娟望著窗外閉了閉眼,睜開眼仔仔細細看了小家伙,才抱著他緩緩起了身挪到床邊。陳庚望出去在十一月的夜里待了個把鐘頭,再進屋時露水已經緊緊附著在了外襖上,連眉頭上也沾染了不少,伸手胡亂擦了擦,才推門進去。這時,躺在床上的宋慧娟依舊沒睡著,她聽見木門咯吱一聲,緊接著那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逼近,她的身子也跟著僵硬起來,但不等她反應,身上的被子便被人緊緊一箍,蓋了個嚴實。陳庚望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脫下衣裳,幾步跨進了里側,一股子天生的熱氣散來,隨著一團陰影的靠近又撲進了她的鼻中。陳庚望側著身子在黑夜中仔細地打量著枕邊這護犢子的婦人,不曉得這婦人是如何把鉆進了自己的心里,卻讓他又奈何不得。上輩子兩人過了許多年他都不知道原來有一天他會那么想念她還在的日子,也許是那樣一家六口平淡的日子過久了,覺察不出來平淡原來也有滋有味,也或許是晚年一個人太過孤獨,身邊沒個伴兒……作為丈夫,夫妻二人之間的許多事他也是揣摩著來,但他自認為總歸是和許多人都一樣的,好歹沒違背了良心,可唯有做父親,他想自己是辱沒了祖宗的。甚至更令他難以開口的是他辜負了她,到底還是沒依著她的遺言把孩子們都好好護住……屋外呼呼的風聲刮得木窗欞子咯吱亂響,宋慧娟抱了抱懷里的小家伙,有些慶幸昨夜把小家伙抱進了懷里。溫度降得突然,好歹被子還夠用。宋慧娟把被子掖好,穿好衣裳,又忙去床尾掀開箱子尋了兩件大襖,一件小些的披在了自己身上,另一件大些的則蓋在了被子,等陳庚望一起床就能穿上。臨踏出門前,回過身看了眼那床上的父子倆,又轉頭鉆進了廚房。天兒又猛地冷下來怕是要下雪了,這時地里的活兒早已經停了工,但一棵棵小麥仍在穩穩地向下扎根,勢必要度過這個寒冬的。天兒一旦冷下來,人也跟著閑了,飯也是要少吃些的。只有等到來年收了糧食,才敢扯開肚子吃上一頓,現在只填填肚子,不空著就成了,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宋慧娟自然也是。盡管她已經活過一回,可這樣的年頭也不是她這樣一個靠天吃飯字都識不得幾個的婦人能輕易改變的,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因此,她便熱了三個大饅頭,又用秋天曬干的紅薯干煮了兩大碗稀飯,切了一塊咸菜。這邊飯做好,也不盛出來,她便進了東屋喊人。說是喊人,但依舊是走到那床邊先看看那睜著眼滴溜溜亂看得的小家伙,抱在懷里一邊給他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