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一聽,卻是真愣住了,“這是?”劉玉蘭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真忘記了,便壓了聲音與她說道,“您上次來買羊肉遇見的那個小姑娘的姐姐,可是知禮大方哩。”經(jīng)她這么一提醒,宋慧娟才想起來原來這竟是一個人,不禁感嘆道,“看著可是個大人物哩。”“這女同志倒不是個大人物,”劉玉蘭傾了身子靠過來,“聽說她爹才是個大人物,是才從省城里退下來的干部哩……”劉玉蘭講了好些個傳聞,宋慧娟聽罷才知曉他們這破破爛爛的山溝溝里竟也出了個大人物,上輩子竟從沒聽說過。直到那些調(diào)料都裝進了瓶子里,劉玉蘭才停下,幫著宋慧娟放進竹籃子里,又將她送到門邊,才囑咐道,“這可不近,路上可得慢點。”宋慧娟知道她說的是那大路,便笑了笑同她說,“知了,可趕緊進去罷。”劉玉蘭揮了揮手,見宋慧娟走遠了才轉(zhuǎn)身進了供銷社內(nèi),沒得一會兒,那輛汽車竟也開走了。這時,誰也不曾料到他們口中這樣的大人物有朝一日竟會同他們扯上關(guān)系。待到午間下了工,陳庚望又繞著地頭走了一遍,確認秧苗長勢良好,才緩緩離了去。轉(zhuǎn)過鄰角,走得幾步,竟瞧見前面不遠處有一道背影,那后頭的發(fā)髻上赫然別著他打磨了許久的木簪子。陳庚望大步上前,走在外側(cè),“怎得出來了?”聞言,宋慧娟偏過了頭,露出臂下的籃子,“挖了點野菜,晌午蒸點野菜還是蒸野菜團子?”“都行,”陳庚望看得一眼,抬手拔了門上的木閘口。宋慧娟跟在后面又問,“蒸點野菜可行?晚間再蒸野菜團子?”“嗯,”陳庚望應(yīng)得一聲,轉(zhuǎn)身關(guān)了門。宋慧娟放下籃子,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塵土,才進得廚房尋了個瓷盆,將那些野菜倒入其中,坐在了井邊,一棵一棵清洗了起來。陳庚望坐在石墩邊上看了一會兒,見她起身走來伸手接過那瓷盆,便進了廚房,點了灶火。這日午間因著打了幾瓶調(diào)料,摻進去連帶著那點子野菜吃起來也香了許多,尤其是宋慧娟還特意放了幾滴香油。宋慧娟收了些脾性,陳庚望便被她伺候的好些,愈發(fā)沉溺其中,一連多日,那副狗脾氣竟是再也不現(xiàn),反倒又做起了噩夢。這天夜里,宋慧娟正昏昏欲睡時,竟突得聽見陳庚望大呼一聲,猛地坐了起來。“又做噩夢了?喝些水壓壓,”宋慧娟勉強坐了起來,看著滿頭虛汗的陳庚望遞了一缸子水過去。“沒事,沒事,”陳庚望失常一般接過了水,端在手里一口也沒喝進去。宋慧娟看了一會兒,拿起枕下的帕子輕輕拭了拭他的虛汗,便抻著胳膊靠在了身后的箱子上。過得好一會兒,陳庚望才緩過神來,看見倚在床頭哈欠連天的婦人,才安下了心神,將她攬在懷里,安撫似的拍了拍,“睡吧,睡吧。”得了他這話,宋慧娟便躺了回去,到頭沉沉睡了過去。這時,里側(cè)的陳庚望才緩緩睜開眼,看著身旁活生生的婦人,聽得她那淺淺的呼吸聲,才敢確認那被血染紅的床鋪不過是一場夢。近來他總是夢見她生孩子時的場面,次次都是嗜紅一般,那血仿佛是流不盡,從床上流到了地上,一點點染紅了屋子。本是早已經(jīng)歷過的事情,現(xiàn)下卻生出幾分后怕來,好似這才是頭一回。待到這天晚間吃飯時,宋慧娟便與陳庚望說了這事,見他沒甚反應(yīng),便提出要回去看看。陳庚望聽完,眉頭立時皺了起來,抬眼看她一眼,卻是沒說什么。他沒反對,宋慧娟便裝了些雞蛋,臨出門前陳庚望倒走了出來,一路上將她護在里側(cè),放緩了步子走在外側(cè)。到那陳家老宅門前時,陳庚望又低頭看那婦人一眼,見她面上淡淡,轉(zhuǎn)頭上前拍了門。來開門的竟是陳庚興,一見到前面的陳庚望立時極興奮地沖里頭喊了句,“大哥回來了!”這話說罷,陳庚望往前一步冷哼一聲,那手重重落在他身上,隨后那跟在后面的宋慧娟便露了出來,他那臉上的喜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宋慧娟見得輕輕笑了笑,跟在了陳庚望身后。還未走得幾步,陳庚良已是走了出來,幾步走到陳庚望身邊,噙著那溫和的笑意喚了聲,“大哥,大嫂。”
陳庚望點點頭,宋慧娟便跟著笑了笑,將手里的籃子遞過去,“前些日子攢下的,不多,且先收著給春燕補補。”陳庚良聞言看他大哥一眼,朗聲笑道,“大嫂都知了?”宋慧娟笑笑,指著剛從廚房跑出來的陳如英說道,“還是小妹今兒去東頭玩兒說起來的,我也是奇怪春燕咋沒去,一問這才知道。”陳庚良回過頭看得陳如英跑過來,笑得幾聲,順勢把那籃子交了過去,帶著兩人坐進了堂屋。老陳頭和張氏早已坐在了堂屋,想來是才吃過飯還沒收拾完,宋慧娟跟著陳庚望坐在了一旁,聽得老陳頭與陳庚望兄弟倆說了兩句,就見陳如英扒在門邊眼巴巴地往里瞧。宋慧娟見了,微微偏過頭朝她笑了笑,隨即便聽見張氏斥道,“還不回去,小孩家的在這兒作甚?”宋慧娟聽得這話,便朝陳如英眨了眨眼,當(dāng)著這幾人的面兒偏過了頭。陳庚良見他那大哥微微皺了眉頭,只得出來打圓場,“小妹,可是有事?”陳如英忙點了點頭,往外指了指他們房屋的位置,又看了看宋慧娟,“二嫂……”這話難說,陳如英現(xiàn)下對張氏有些親近不起來,尤其是自從那次親眼看見張氏打了宋慧娟一巴掌,那一巴掌不僅是打在宋慧娟身上,更是打破了她對她那大家閨秀的娘的印象。那與張氏對她的教導(dǎo)是不符的,讓她探不明白,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