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這女同志仍舊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對他說了那些大膽的話,但那天家里的那婦人不在現(xiàn)場,只得他自己出面拒了。他總覺著她是知道的,那日他回去時撞見了楊春麗,楊春麗那些遮遮掩掩的話即使他沒聽清楚,但他也能看出來。即使那天她不在地里,那消息也是會傳進(jìn)她耳朵里的,婦人們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但那時她的反應(yīng)不是拉著他吵鬧,反像是聽了別個婦人家里男人的玩笑一樣,聽過了也只是聽過了。她那日冷淡的神情再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陳庚望立時便深深皺了眉頭,看著走到跟前的江茉,那眉頭上的神情延展了整個臉上。江茉注意到陳庚望露出的不耐神情,耳邊驀的響起起前些日子傳出的流言,她的私心不容許這樣正直的人有污點,但此刻她有些捉摸不定此事的真假,于是徑直開口問道:“你重男輕女嗎?”陳庚望皺了皺了眉,對她的問題視而不見,合上了手里的本子,沒有回答,抬起步子就要走。但江茉好不容易找到這么個機會,哪兒容許他就這么走了,好歹要解了她的疑惑之后再走。“你重男輕女嗎?”江茉當(dāng)即伸出了手,將人攔下。陳庚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還是沒有回答。江茉見他面有疑惑,于是便將那些流言并那日在關(guān)廟鄉(xiāng)診所遇見宋慧娟的事說了出來,但還沒等她得到答案,面前的人一個側(cè)身繞開她就跑走了。看著那道漸漸消失的身影,江茉不知怎得,心里的那點子旖旎一下子也隨著那道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愛情,總是這么突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剛剛得知的宋慧娟瞞著自己去了診所的陳庚望,心情便沒這么輕易好了。看著那婦人一忙起來,半天都不起身,被忽視的陳庚望也只得干坐著。江茉說有人瞧見她進(jìn)了診所,那能是做什么的地方?無非是那肚里的娃娃,也只有那肚里的娃娃值得她去診所瞧病。難不成是上次傷的太厲害了,傷著孩子了?可剛剛瞧她走路的模樣,不像是還沒好的樣子,他也給她上了幾回藥,看著的確是好了的。江茉說她進(jìn)了產(chǎn)科,產(chǎn)科……難不成傷著孩子了?動了胎氣?宋慧娟一心都緊著做衣裳,完全不曉得身后那人的胡思亂想,也不知他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中知了那么多。待她將手里的盤扣縫好時,她才發(fā)現(xiàn)陳庚望還沒走,帶著一身臟衣就躺在了床上。宋慧娟看著地上那雙灰撲撲的鞋面還是沒忍住,放下手里的衣裳,扶著腰緩緩走到床前,“脫了衣裳再睡。”聞言,陳庚望眨了眨眼,直起身子,看了一會兒她那渾圓的肚子,又抬眼去看她的臉。仿佛比前些日子稍稍白了些,背后從小窗里透進(jìn)來的光隱隱照到她身邊,讓他一時分不清眼前的一幕是一場虛幻的夢還是真實存在的。他,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宋慧娟瞧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但她還沒看得明白,身后就不知打哪兒伸出了一雙大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腰。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一只手逃脫出來,猛地向下去拍打腰上的那雙大手,吼道:“放開!”“放開!”一道凄厲的喊聲,驚得陳庚望瞬間清醒過來,那眼中也瞬時恢復(fù)了清明,隨后那雙大手便被人生生打落了下來。宋慧娟這才從那禁錮的長臂里逃離出來,抱著肚子就往門口跑,那門是敞開的,此時那門邊就立著一道身影,那雙眼睛毫不掩飾的露出對她的厭惡。“你!”張氏怒極,惡狠狠地伸出手指著宋慧娟。她沒有想到,眼下這都五個多月了,她還勾著男人,非得把肚里的娃娃折騰掉了,好讓那些個流言淹死他們陳家。這時,宋慧娟的心緒反倒穩(wěn)定了不少,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意,“您不用怪我,馬上我就不再礙您的眼了,您也不用再生氣了。”“慧娟!”陳庚望大聲喊出她的名字,試圖阻止她接下來的話,但此時的宋慧娟再也不是那個任人磋磨的老實的兒媳婦了。宋慧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還有一絲愧疚,但此刻她再也不想忍下去了,只能為難他這個做人兒子的了。“這有什么,早說晚說都是說,早些說了婆婆她也能早些給你再找。”“婆婆”二字,是她頭一回這樣說,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從前她如何還是稱張氏一聲娘的,為了他,更為了她的孩子,但眼下再也不需要了。“離庚良結(jié)婚還有幾天,還有些時間,明兒,”宋慧娟想起什么,又說,“也不用明兒了,下午咱倆就去鄉(xiāng)里辦離婚,今兒辦好下午我就走。”這捅破了天的消息驚得張氏搖搖晃晃,一時竟站也站不穩(wěn)了,陳庚望急忙過來扶住了人,將她扶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宋慧娟繼續(xù)添火,“早些離了,您也好給他再找,總得先趕在庚良前頭。”張氏被她這話氣的心口急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指著她斥責(zé)道:“宋氏,哪有你這樣做人兒媳婦的?婆婆說你兩句便回來十句,還敢用離婚威脅婆婆,就你這樣的我們陳家還不要了。”宋慧娟看了眼此時的張氏仍不忘仗著長輩的身份壓人,便淡淡的笑了笑,“這也正好。”說罷,宋慧娟便轉(zhuǎn)身回了西屋,打開她的那口裝木箱子,便往里頭裝東西。堂屋的張氏聽了,更是怒極,對著陳庚望埋怨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娶得哪是個媳婦,分明是個祖宗……”陳庚望對張氏指責(zé)的無以反駁,但他此刻才覺著這樣的潑辣勁才是那婦人的脾氣,比起上輩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上輩子他是聽說過她的脾氣的,但那時倒沒人說她潑辣,反倒是稱她是個頂?shù)米〉膵D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