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庚望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從這婦人手里奪來的衣裳,驀的,仰頭大笑。昨日陳如英再三提醒她,這衣裳做小了,可他還以為是她不小心裁短了布料,為了維護她在陳如英面前那份大嫂的面子,他特意還寬慰她。如今想來,只覺得可笑,實在可笑……更何況,他自己親眼看到了,今晚的月亮怎么就那么亮呢?亮得不需他多費一絲的眼力,只一眼就看見了她和她那竹馬的糾纏拉扯,她對她那竹馬笑,為她那竹馬蹲下隆起的肚子,一切都是為了她那竹馬?不止如此,她還要為她那竹馬學識字,為她那竹馬送被子,她還要為她那竹馬做什么呢?上床嗎?!那他陳庚望到底算是什么?難不成她打量著他是個睜眼瞎不成?明晃晃的帽子戴到頭上了,還有什么作假的?想到此處,陳庚望便再也壓不住胸腔中波濤洶涌的怒火,一把將那衣裳扔到地上,他怒極反笑,一把抓住了那婦人的衣領,將人帶到他懷里,冷冷的掃視著她。他不是那賣炊餅的武大郎,也絕不許她做那浪蕩的潘金蓮,他要告訴她,他是個有血性的漢子,他才是她一輩子的丈夫。至于那勞什子的青梅竹馬,見鬼去吧!可看著她一臉的漠然,驟然靠近,看見那對蹙起的柳葉眉,那揚起的手終究沒有落在她身上,陳庚望咽了咽苦澀的喉嚨,到底松了手。等宋慧娟聽見那重重的關門聲時才回過神來,陳庚望已然停了那駭人的笑聲,踏著夜色出了門。這一刻,宋慧娟被這夜里吹來的冷風打了個寒顫,她睜開眼,扭頭瞧了一眼那還在震動的門,就見那門邊站著來探消息的張氏。這么大的聲響,怎么會不驚動僅隔三米的東屋呢?宋慧娟冷靜地撿起落在地上的衣裳,遮住破洞,放進針線籃子里,一切都被她收拾干凈后,她才對一臉驚慌的張氏淡淡地說,“沒事,您回去睡吧。”張氏看著大兒媳婦如此鎮定的模樣,心里不免有些埋怨,“你們到底咋了?老大咋會生那么大的氣哩?雖說老大性子冷些,可他也不是亂發性子的人。”宋慧娟聽得明白,張氏話里話外,是完完全全的怪到了她頭上。的確,是她惹出的錯。“沒啥事,我等他回來再和他說,您回去歇著吧。”宋慧娟起身將張氏送出小屋,看著張氏進了東屋,才注意到蹲在廚房檐下的陳庚望。她不曉得該怎么解釋,或許她如今還是他的妻子,應該給他一個交代,可她并沒有做什么實質性的事情。又或許,前些日子她是有那個想法,可現在她早已打消了那個念頭。命運弄人啊!前些日子,她費盡心力想讓陳庚望注意到她的異常,可偏偏那時的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可現在呢?太可笑了!她以為她的心早已經麻木了,覺不出一絲苦滋味來,可為什么還會疼呢?日子太難過了。即使重來一回,她也覺得辛苦,這日子怎么就這么難熬呢?——陳庚望不是沒聽見張氏對她的怪罪,可他沒心思應付,也懶得應付,他還得冷靜冷靜。他不得不承認,她那竹馬家世比他好,人長得也不錯,可惜他晚來了一步,人到底還是他的人。可他也沒贏,即使她想做點什么,還得仔仔細細的打量打量他這個當家的。夜風襲來,夜霜漸來,陳庚望到底還是踏進了那西屋。那盞煤油燈已經滅了,他不知道她那竹馬到底有多重要,竟讓她罕見的點了煤油燈,他若是不回來,難不成她還打算點燈熬油的替他改衣裳,許是比她肚里的孩子還重要罷。被他扔下的衣裳也被那婦人撿起來了,整整齊齊的放在了針線籃子里,那婦人竟一點也不在意他,已然自顧自地上了床。不!晚了一步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才是她的丈夫,那肚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想到這,陳庚望看見那床上安然入睡的婦人,便大步走到那方桌前,徹底的撕碎那礙眼的衣裳,徹底的,毫無余地的。他顫抖著手,點燃了那煤油燈。既然它今夜的歸宿是耗盡一切,那就完成它的使命吧,讓它親眼見證一切吧。陳庚望端著那明晃晃的煤油燈走到床前,特意放在她臉旁,隨即大力掀開蓋在那婦人身上的被子,衣裳一脫,身子便壓了上去。宋慧娟覺察到身上那人的怒氣,便反抗起來,可她越掙扎,那人越不知輕重,仿佛中了毒一般。明白了他的發泄,宋慧娟便不再反抗,只一心記著要小心護著肚子,其余的便記不住了,什么都記不住了……陳庚望發泄了怒火,才覺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幾抹血跡印在手心里,看著嗜紅的顏色,陳庚望竟悲愴的笑了,一滴淚光無聲地落在身下那白嫩的鎖骨上。這時,宋慧娟早已昏睡了過去,陳庚望拿起那盞即將耗盡的煤油燈,映著橘黃的火光看著她的面龐,一酡旎紅顯在兩頰,卻又蕩在心里,杏眼的眼角處墜著幾滴不成線的淚痕。陳庚望感受到身下的濕溺,起身將人挪到里側,抽出身下的床單,卷作一團扔進了床下的盆里。
人還沒躺下,便聽見那婦人驚呼一聲,“啊!”陳庚望映著燈光去看,那婦人還未醒,只蜷縮著手指,無處安放。湊近一看,果然,那手上的指甲已然裂了。待一切處理好后,才堪堪躺在床上,望著泥坯的墻皮,感受著懷里的柔軟,陳庚望慢慢闔上了眼。夜色漸深,云霧繚繞,灰白的月光投射到屋內,隱隱約約帶著一層神秘的薄紗。陳庚望再一次見到了那座青磚灰瓦的小院,不過此時也是深夜,那位老同志坐在正中間,另有兩位稍稍年輕的男同志并兩位女同志圍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