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劉玉蘭的暴力追擊,倒讓門里門外的人看了個熱鬧,一個個笑個不停,連門外的宋慧娟也笑出了聲。陳庚望看著那眉眼柔和的婦人,眼里映著光芒,緊緊隨著那對打鬧的夫妻移動,陳庚望看了眼那追著男人打的婦人,只覺得不成體統。——后座馱著竹簍子,宋慧娟便跟在了后面,陳庚望在一旁推著,待過了那條小水溝后,陳庚望便停了下來,指指前面的單杠,冷冷的說道:“坐。”宋慧娟看了看腳下的土路,又看了眼細成條的單杠,便婉言拒絕了,“你先回去吧,我走小路回去。”陳庚望也看了眼身前的單杠,想起那婦人來時的惡心,便沒再多說,騎上洋車子便揚長而去了。宋慧娟見陳庚望消失在拐角處,便回過身,轉頭又往回走去,直到遠遠望見一塊關廟鄉衛生所的牌子,才停了下來。宋慧娟站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踏進去,重新轉身離了去,卻不曾想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了。那邊的陳庚望趕到家中后,將那簍子交給在院子里耍的陳如英,便又趕回去接人了。回路還未走到過半,就見陳庚望騎著洋車子卷著風來了,沖她招手,“上車。”宋慧娟也不耽擱,依舊坐了后座,沒得多久,就在十點多趕了回來。待二人到了陳家大門,陳庚望便又騎著自行車出了門,宋慧娟關了門就進了西屋。晌午十點多,太陽正好的時候,宋慧娟便找了兩根繩子系在兩棵楊樹中間,又來來回回的抱出被子褥子,一件件的搭在上面,連同陳庚望的一起曬了。至于老陳頭夫婦和陳庚良兄弟倆的,宋慧娟就沒有操心了,長輩的房間她輕易不進,畢竟這不是她的親爹娘,何況那兩個該避嫌的兄弟哩。宋慧娟叫了陳如英一起曬,她一個小姑娘被褥不多,勉強也能空出來地方搭上去曬曬。不知怎的,今日張氏早早便回來了,沒與婆子們嘮待太久,反倒坐在院子里,時不時地就盯著宋慧娟看,惹得宋慧娟曬好被子便躲在屋里不出門了。宋慧娟也不在乎,很多事情看淡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總歸還有別的事等著她忙呢。那些布,就夠她折騰好久了。沒歇上多久,又到飯店了,雖說張氏還穩穩坐在院子里,可并沒有要起身做飯的架勢,宋慧娟也沒矯情,無波無瀾的喊了陳如英進來燒火。晌午陳庚望沒回來吃飯,到了兩點多,眾人紛紛上了工,才聽見陳家大門“吱呀”一聲。陳庚望轉了一圈村子,這才回到家里,推門就見那婦人正挨個拍打被子。待她直起身,才看見那身上的小襖還解了扣子,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等風一吹指不定就著涼了。“才搭上?”陳庚望走近拽過婦人手里的繩子,語氣倒不是一貫的生冷。“晌午就搭好了,這繩子系的低了,被子快著地了,想往上調調。”宋慧娟松了手,抬頭看著他調。陳庚望沒再說,解開繩子又往上提。“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調得太高她就不一定夠得著了,要是等他們下工回來再收就晚了,掛的太高了她搬著凳子還不一定能夠著。陳庚望停下手,歪頭瞥了眼,那被子離地面也就一兩掌,再低就落地了,看了半天也沒覺著調高多少,更覺得婦人真是麻煩。宋慧娟看了眼都掛好的被子,轉身進了廚房,見陳庚望也跟著到灶前坐下,便問道:“還沒吃?”“沒,”陳庚望回答的一點也不猶豫,盡管晌午飯他已經在隊長家吃過了。宋慧娟熱了三個菜卷子,又磕了個雞蛋,趁著熱水打散,放點食鹽,另滴上兩滴小磨香油,撒上幾顆蔥花,就成了。陳庚望等她做好后,喝上一口,看著灶前忙碌的婦人,只覺得現下的日子還不錯。待到下午兩點多,宋慧娟便打了幾盆井水,特意泡了泡新買來的布料,放在水里泡上半個多小時,再稍微洗上一洗,風一吹,只一個下午就能干了。等到太陽落山前又收了鋪蓋,軟軟和和的,鋪在床上就暖和多了,尤其是晚上,再躺上去也就更容易暖熱了。夜里,宋慧娟還是做噩夢了,那大水淹的太狠,竟直直的朝她涌了過來,一時動彈不得,讓她有些呼吸不上來,猛地清醒過來,覺著身上有些沉重。宋慧娟望著漆黑的房梁發呆,緩了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看到壓在脖子上的胳膊,難怪夢里的窒息感那么真實。撥開那條胳膊,翻過身,望著撒在地面上的月光,宋慧娟不知如何是好,馬上就到四月了,時間過得太快,她還沒找到什么法子。思來想去,宋慧娟還是想先上工看看,現下能掙一點是一點,想不出什么法子就先做點力所能及的罷,總不能指望著他自己一個人掙公分,自己掙了公分還能多分些糧食。宋慧娟輕輕撫上了小腹,現在不到四個月,肚子還小,再干上三四個月也能掙不少,自己也不會苦哈哈熬到臨產。第二日陳庚望再醒過來,那婦人已經不再床上了,走到院子里才看見那婦人已經做好了飯,連著幾天了,都起這么早。吃過飯,陳庚望推了門往出走,陳家眾人也陸陸續續地上了工,宋慧娟交代給陳如英兩句,也跟著出了門。到了十來點,陳庚望拿著計分本從東地走到北地,最后才繞到婦人們種的西地,一趟一趟來回走,挨個計分。直到那西地的沿河邊上,才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半彎著腰,手上動作不停。“慧娟,瞧瞧誰來了?”那些個婦人看見陳庚望便跟著一個個起哄,揶揄宋慧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