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才十七，還得等上二年才能娶媳婦哩。這家里也不知道能糙成個(gè)啥樣？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好歹幫著洗洗涮涮。宋慧娟便推開門，里面屋子的擺設(shè)還像上輩子那樣。其實(shí)，上輩子她上了年紀(jì)之后，就很少回來了。那時(shí)候三個(gè)弟弟也分家了，爹也早沒了，這院子里屋里也早變了樣了。記得剛開始，自己帶著老二睡在西屋，有了老三就帶著他們倆一起睡，再后來老二大了跟著老大和爹睡在東屋，自己帶著老三睡。到最后，家里又起了間新屋子，他們?nèi)齻€(gè)一塊睡。西屋的人增增減減，到后來一個(gè)人也沒有了。到最后，這屋里就只剩了一張小床，連一床被子也沒有，堆著零散的耙子、鏟子?，F(xiàn)在這屋子里雖然看著亂，可還是有人氣的。那床邊的衣裳沒幾件，都一股腦地摞在床尾，被子也不疊不鋪，起床的時(shí)候啥樣現(xiàn)在還啥樣。找了根繩子，系在樹上，趁著天兒晴，曬曬被子。沒過一會兒，宋慧娟就聽見后門那傳來了宋浦華的聲音?！按蠼悖貋砹恕！薄按蠼悖蟾缁貋砹?。”“大姐，二哥也回來了?！薄呛奥曄袷菆?bào)消息的郵員似的，一聲接著一聲，聽得宋慧娟一下子就懵了，手里的繩子落在了地上也不知。宋慧娟還未踏出門檻，那最前頭的宋浦華還未跑到她身邊，身子竟突然一下失了力，跌坐在了地上?！按蠼?！”“大姐！”“慧娟！”聽見那些熟悉的聲音，宋慧娟回過了魂，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眼中的淚竟再也忍不住了?！按蠼?，你別哭，別哭。”宋浦華拿著他那雙小手無措的擦著他大姐滿臉的淚，越來越看不清他大姐的臉了，伸手一摸，原來他也流淚了。這時(shí)，還是宋浦生出聲打斷了局面，“大姐，先起來，地上涼哩?！贝位劬瓯凰纹稚退纹譃榉龅教梦葑潞?，宋浦生便揚(yáng)了揚(yáng)頭，“老二，去擰個(gè)濕毛巾?！彼纹譃檎酒鹕?，背著眾人浸濕毛巾時(shí)，悄悄抹了把臉上的淚。一直在眾人身后的老宋頭這時(shí)便蹲在了門外，無聲地望著太陽，眼眶泛紅，看不出是陽光刺的還是怎的。一屋子的人個(gè)個(gè)沉默，連宋浦華也安靜的攥著宋慧娟的手，待宋慧娟止住了淚意，擦過了臉，宋浦生便輕輕問出了口，“大姐，咋了？”宋慧娟無聲地?fù)u了搖頭，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們說經(jīng)歷的一切，還是埋在了心底。宋浦為看著他大姐痛苦的模樣，便從門邊沖過來，怒目圓睜，“大姐，是不是他們家欺負(fù)你了？大姐，你說，我尋人上門打他去。”“打打打，”宋浦生怒斥道，“你除了知道打架還知道什么？”“不打？你說怎么辦？難不成讓他繼續(xù)欺負(fù)？”兩人吵起來，那聲音越來越大，震得人簡直要聾了，看那架勢，再吵下去就要上手了。這時(shí)，那一言未發(fā)的老宋頭把老手往地上一拍，霎時(shí)間，兩人就靜了下來。老宋頭回過頭，一眼都未看他們，慢慢走到了宋慧娟身邊坐下，粗老的聲音開口說了回到家的在尋常莊戶人家里，吃飯是一等一的大事，也是個(gè)很好的借口，許多事吃過一頓飯或許就忘了。宋慧娟率先踏出了門檻，身后幾個(gè)弟弟都跟了出來，待洗過手后，宋浦為和宋浦華便又跟著鉆進(jìn)了廚房。廚房那灶里的火還沒滅完，幾根干柴燒得只剩下通紅的木屑，隱隱閃著幾簇火苗。宋慧娟將手上沾了沾水，伸手就要掀開鍋蓋去撿饃饃。這時(shí)，宋浦為便先將手伸了過去，二話不說將宋慧娟掩在身后，對旁邊的宋浦華說，“去拿個(gè)屜布?！甭勓?，一直盯著宋慧娟的宋浦華轉(zhuǎn)頭看了他二哥一眼，一臉的不痛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打人了，他便朝著堂屋跑去，邊跑邊回頭看了眼他大姐，見宋慧娟朝他笑，這才放了心。待宋浦華匆匆將屜布拿來后，宋慧娟便被他們徹底按在板凳上坐下了，看著宋浦為拿了碗盛湯，便忍不住開了口，“多盛點(diǎn)肉。”莊戶人家里一年半載的都不一定能見個(gè)肉腥，平日里沒什么大事或是大人物來，都是不舍得買肉的。何況她也不知下次回來是啥時(shí)候了，現(xiàn)下能給他們買一塊就買一塊吧。站在灶臺前的宋浦為沒說話，手上卻將那碗里的肉盛的滿滿的，遞給宋浦華，“端到堂屋去?！?

宋浦華站起身伸出手一接，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過身端到堂屋，竟覺著一點(diǎn)也不燙手了。宋浦為又盛上幾大碗的羊肉湯，一一端到堂屋，宋慧娟也跟在身后提著饃筐筐進(jìn)了堂屋。“爹，吃飯了?！彼纹秩A朝東屋喊了一聲，等老宋頭出來坐到主位上，拾了筷子吃起飯來，幾個(gè)小輩也就相繼吃了起來。雖說一斤肉不多，但加上配菜，每人也添上了一大碗。宋慧娟也跟著坐在堂屋的桌子前吃飯，他們家沒那么多規(guī)矩，出嫁前家里就她自己一個(gè)女人，她爹從沒說過不許女人家上桌。他們家沒什么忌諱，說說笑笑才是他們吃飯時(shí)的常態(tài)。但今日的氣氛極其沉重，飯吃到一半，宋慧娟便順手拿起個(gè)饅頭遞給了老宋頭，“爹，您幫我做兩把小木劍罷。”老宋頭抬起那雙暮色沉沉的眼看了眼宋慧娟，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薄按蠼悖阋緞ψ鍪裁矗俊彼纹秩A停下了正掰饅頭的手，“可是要送人嗎？”“是，”宋慧娟笑著看他，“一把送給你，另一把送給你小外甥?！薄靶⊥馍?？我哪來的小外甥？”宋浦華一臉的疑惑，可這時(shí)其他人早已反應(yīng)過來了，宋浦為已經(jīng)激動(dòng)地站了起來，只聽得那身后的板凳哐當(dāng)一聲，重重的向后倒去了。眾人來不及操心他，回想起她飯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