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位置偏遠,按批次到來的信件會在這個時間統一送達,希爾斯被管家支使去拿信了。管家在給米凱倒檸檬水的時候,貌似不經意地提了一下:“最近希爾斯是不是和大人走得有些近了?”往常這個時候他會說一句這個老古董多管閑事,但這次他默認了。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和希爾斯的關系。而他部分外露的肌膚上的傷痕,總是讓人遐想。他們只猜想是他心狠手辣總是懲罰下人,卻不知道他和他說不清的關系。這個閱歷無數的老管家就未必不清楚了。這句話也提醒他了一下,他似乎和希爾斯走得過近了。是他的不知分寸才導致希爾斯的不知分寸嗎?沒有把控好距離才會如此吧。他不由得慶幸老管家提出調離希爾斯的意見是個頗為恰當的時機。由之發展下去,他和希爾斯之間難免會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這個決定很快就被定下了。調離希爾斯不是在下個月,也不是在明天,而是現在。從希爾斯取信回來踏進莊園的第一步起,他將不會與米凱大人有任何接觸機會。不過是被安排到后花園打理花草,米凱相信這會是一份十分適合這個仆人的工作。這也意味著米凱將不再踏進那片區域,想要欣賞花朵的途徑就只有房間的窗外與狹小的花瓶。那日過后,床頭花瓶剩余的玫瑰早已干枯了。即便喜歡它敗落的萎靡姿態,可等它徹底干癟也失去了美感。米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還沒把它換掉。偶爾想念嬌嫩的玫瑰的生命力,他會倚到窗邊去看。感受它鮮艷的色澤,和若有若無的香氣。除了玫瑰,有時候還會看到希爾斯辛勤的背影。米凱的視線總是從花朵上移去勾勒他的背影線條。窗臺的位置很巧妙,后花園里的人抬頭會被太陽光的折射亮得睜不開眼睛,更別說去看窗戶里的人了。手里干枯的花瓣和花園里的鮮活氣息相差甚遠,米凱忽然想起那天在希爾斯枕邊的一瓣玫瑰。記憶牽引著米凱來到希爾斯的房間,果不其然地米凱在同一個地方摸到了被枕頭主人藏好的玫瑰瓣。希爾斯會每夜枕著它入睡嗎?
隨手翻了翻床頭放著的一本讀物,米凱有印象。故事講述,老農夫的鄰居有一把鋒利的鐮刀,只要輕輕一揮就能收割一大束稻子,這讓老農夫很是羨慕。后來鄰居不再繼續干農活了,走之前把這把刀送給了農夫。但因為這把刀太過鋒利,他害怕用的時候會不小心割斷自己手指,所以即使在他收到以后,他也從來沒有使用過它。老農夫覺得這樣太浪費了。他想了個辦法,只要這把刀沒那么鋒利就不會割傷自己了。在把刀磨鈍以后,老農夫的這把新刀終于派上了用場,果然刀沒有輕易割傷他。只是他發現,這把磨過的刀甚至還沒以前那把刀割草割得快,他后悔極了。農夫很傻,這是米凱看第一遍就得出的結論。一本不小心落下的兒童讀物罷了,沒想到還會再看見它。不過現在他好像能理解農夫的愚蠢行為了,他總覺得自己在干的事和這個犯傻的老農夫有相像之處。他把希爾斯的愛磨鈍,磨得越鈍越好。這把刀讓他渴望、恐懼,抑或兩者兼備。只有打磨過的鐮刀才會用得更趁手,只是比不上以前鋒利罷了。迷糊地醒來的時候,米凱的手臂上還有書的壓痕。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仆人的床上睡著了。他希望希爾斯沒有在這期間看見他的糗態。這實在是離譜。說到底他為什么要來這里。米凱自己也想不通。隨后幾天,即便知道希爾斯照料花草的身影會如常出現在窗外。但米凱沒有再靠近過窗邊。即便他越壓抑這種想法,念頭就越強烈。他把這種想法歸類成不滿,好像自己在躲避希爾斯,甚至只能在有限的空間地看他的玫瑰。為什么反倒被囚禁的人是他自己。是了,他是不滿自己不能隨心所欲地賞花。無名的煩躁和空虛在這段日子侵蝕著米凱的專注力。花瓶里定期更換花朵的工作也在他的旨意下暫停。明明只是一朵玫瑰,為什么會讓他感到困擾,米凱不敢細想。他要再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