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到那等高價,也不知木炭是可以用木頭燒制出的,更不知南下亦有此等廣闊天地。”或許很久很久以后,這些東西會為所有天下人所知,但肯定不是現在。
就在幾年前,拔都兒部的貧瘠并不比這些原住民好多少,他們只是格外幸運,娶到一個聰慧溫善的公主,教會他們燒炭制鹽,引他們逃離紛爭不斷的北部草原。狄霄捏了捏明窈的后頸,垂眸在她額角落下一吻:“公主實在小看了自己。”明窈聽著耳邊的溢美之詞,只覺耳尖滾燙,半晌說不出話來。轉天晌午,多吉次讓帶著央拉找來,他們一人背著一個竹筐,見面后先說了他們思慮一晚后的決定:“我們想留下。”“我們想住在不畏嚴寒的氈帳中,想擁有炭火不滅的暖爐,還想有熱騰騰的湯飯,有能保暖的手套棉衣……首領,我們所求甚多。”聽他們這許多要求,仿佛是多貪婪的人,然仔細一聽,他們所求不過一個溫飽。不等狄霄說話,多吉次讓將竹筐中的東西露出來:“這是我們采到的草藥,很多都能賣錢,我們想用這些草藥換族里的住處,如果不夠,我還能再去采摘。”每年五月,他們都會出發去往雪山,直到來年一二月才會回來。雪山環境惡劣,積雪常年不化,更有無數兇禽猛獸,以及能一擊斃命的毒蛇毒蝎,但同樣,雪山之上還有無數珍貴的藥材。多吉次讓他們帶回的藥材數量不多,但種類卻是極為豐富。“這是番紅花,能治血淤能止痛,還能作為香料使用。”番紅花是一種細細長長的紅色絲狀植物,尋覓許久,才找到兩小捧。多吉次讓又指向另一堆黃色植物:“那是冬蟲草,能治咳疾,很受醫館喜歡。”“還有雪蓮、掌參、靈芝、蛇蓮……”他嘴中吐出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那些只在古籍中見過的草藥,如今全有了具象,明窈越聽越是眼亮,最后直接蹲到竹筐旁,珍惜地看著里面藥草。多吉次讓問:“這些草藥,可能換到昨晚的兩座氈帳?”明窈忍不住說:“不止昨晚的兩座,這些草藥的價值,足夠你們在大瑜買下無數宅院,百年內衣食無憂。”多吉次讓不解:“無數宅院?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們經常到東面的國家售賣草藥,筐藥草,往往只能換得兩袋面粉。”話音才落,不止明窈面露錯愕,連狄霄都皺起了眉頭。說起大瑜,多吉次讓是有幾分得意的。他說:“五年前我曾去過他們的都城,面見了他們最尊貴的皇子殿下,我向他獻上了無數藥草,還有珍貴的鹿茸盤羚角,皇子殿下為我引薦了頗負盛名的醫館,并承諾,只要是從草原采下的藥材,全部可以賣給這家醫館。”“甚至為了方便我們,皇子殿下將醫館開來了草原外的城池里,我們只用到最近的城池,就能將草藥賣出去。”明窈問:“就是這家醫館,每次用面粉換草藥嗎?”多吉次讓點點頭,至今仍含感激:“正是有了這家醫館的存在,才叫我們能將草藥賣出,很多時候,他們還會多付給我們報酬。”“比如?”明窈屏息追問。“比如去年冬天,我們用二十筐草藥換了十袋米面,醫館的先生還給了我們回草原的干糧,許多治外傷的藥酒和解毒的藥丸,在雪上采藥時很好用。”“我能看看你說的藥酒和藥丸嗎?”碰巧的是,多吉次讓身上還剩下小半瓶藥酒,明窈將小巧的陶瓷瓶接過,打開塞子的剎那,一股濃烈又飽含劣質感的酒水味撲面而來。明窈不曾防備,被嗆得連聲咳嗽,直到狄霄把陶瓷瓶奪去,那股氣息才散去。所謂藥酒,多是白酒和能活血化瘀的藥材混合而制成的,明窈見過的藥酒有好有壞,但就是再差的,也不像剛才拿的那瓶一樣,藥味一點沒有,只有酒精的劣質。她不抱期望地問:“這藥酒真的有用嗎?”“應該有用的吧?”被連番追問,多吉次讓也意識到什么,“每次受了傷,我們都會用這藥酒,雖然無法治重傷,但一點劃痕擦傷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那可不,隨便什么黃酒白酒清酒烈酒,都能處理輕傷。”話落,多吉次讓臉色微變:“您是什么意思?”明窈盡量委婉:“據我所知,在冠京城……就是你所說的大瑜都城,一只巴掌大的掌參至少三十兩銀,年份越久的越值錢,而給你們的米面這些,一袋精米不過二兩銀子,至于這些藥酒,也不過是最普通的濁酒。”她指了指腳下的籃筐,索性一次性說完:“這里面的許多藥材我也不知價值幾何,但像是雪蓮靈芝,無一不是千金難求的珍寶,向來只存于人跡罕至的深山,可遇不可求。”多吉次讓和央拉早被明窈的話驚呆了,他們神色呆滯,眼中情緒逐漸被不可置信淹沒,半晌吶吶說:“我們……是被騙了?”望進他們那雙清澈單純的眸子里,明窈甚至不忍心點頭。片刻之后,多吉次讓終于認清現實,他的胸脯快速起伏著,面上也因盛怒染了紅色,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發出吱吱地怪聲。js“砰——”他一腳踹翻竹籃,低吼一聲,“我去找他們!”多吉次讓的脾氣算是很好的了,非觸及底線問題,他鮮少會起勃怒,然這般被人當傻子戲耍了數年,再怎么老實勤懇的,怕不是也要瘋上一瘋。他轉身就要往帳外沖,多虧狄霄動作更快,趕在他跑出去前,先把人拽住。只見多吉次讓雙眼赤紅,極怒之下,渾身肌肉隆起,嘴唇卻是顫抖不止,幾次張口,偏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們這些原住民,歷來靠草原養育,直到最近幾年里,才學會到大瑜換取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