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入了他手的敵軍,也無一活口。蘇格勒從長桌后走出來,原想與狄霄訴兩句過往的,忽然想起這是何時何處,連帶著猜出狄霄身份:“將軍也是多羅請來的外族來客吧?”狄霄沒有否認。他不動聲色地將人看過,自然也沒有漏看他身上猙獰且奇怪的傷疤,那不是戰場上的刀傷箭傷,有些像倒刺劃過的痕跡,但又比普通倒刺更長更寬。狄霄想了許久,也沒能記起這是什么東西留下的。蘇格勒沒有錯過他的打量,面上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甚至還微微頷首,表示對狄霄的敬意。他好似并不在意,輕笑道:“與大越戰爭結束后,我回了族里才知,族中勇士戰場廝殺,只余婦孺孩童的部族偏被屠戮,而那帶人踐踏我族的,正是多羅。”“多羅狂妄,卻沒想到有個四歲稚子藏于雪堆之下,靠雪水草根茍活,直熬到我們回去。”“我不甘心族人慘死,索性也來了齊齊比齊。”依著蘇格勒的本事,他怎么也不該淪落為奴的,若非他自愿,便是真被人擒住,他也能有一百個逃脫的辦法。可他忘不掉族中毀于大火的氈帳,忘不掉族人們至死不能瞑目的慘狀,當初草原百部結盟時,各方首領明明說好互不侵犯的,偏那主導了聯盟的人先破了戒。或許在多羅眼里,一個只有三四十人的小族,便是被他屠戮殆盡,也不會流露出半點風聲。js卻不想,即便族里壯丁不過數十人,面對強敵侵犯,蘇格勒還是帶走了所有勇士,他們的滿腔熱血,換來的不是家園平安,反是一地狼藉,族人尸骨難安。只要能為族人報仇,蘇格勒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他將最后四名族人安頓好,轉身入了齊齊比齊。蘇格勒因俊美外表,為多羅可汗的二女兒收入帳中,他也是奴身,但因受可汗女兒寵愛,在族中待遇尚可。外人只能看見他受寵的一面,殊不知,索希朵性情與她那父汗如出一轍,她在人前尚能斂著脾性,回了自己帳里,那折磨人的手段,便是蘇格勒都生寒。后來索希朵在他小指上嵌了一條金鏈,鎖鏈生生穿透指骨,只為能叫她牽著把玩。好在索希朵不在帳中的時候,蘇格勒便是自由的。無人限制他外出,也沒有人會看守他,這才叫他有了與族中奴隸聯絡的機會,更是籌謀數年,招攬一眾悍將,連那用不盡的木箭,也是他帶人通宵積攢下來的。反叛前夜,蘇格勒當著眾人的面,揮刀斷了小指,他面色如常,只滿頭冷汗彰顯著他的痛苦。蘇格勒笑了笑:“不小心說多了,讓將軍見笑了。”在狄霄的印象中,蘇格勒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平日里的寡言少語,比起狄霄尤甚。也不知他多久沒同人說過話,難得遇上故人,一時沒收住,竟講了良久。狄霄沉默片刻,若他記得不錯,多羅百般撮合的索希朵,便是排行二。他沒有背后談論他人的習慣,雖同情蘇格勒遭遇,但更關心的,顯然還是他們拔都兒部。狄霄并未過多提及往事,他問:“你可要殺了多羅?”蘇格勒眼中閃過一抹濃烈的恨意:“殺了他?整整兩年,我便是做夢都想剝了他的皮,將他的軀體喂食給豺狼,只是殺了,豈不是便宜了他?”只聽狄霄繼續道:“你我目的一致,倒不如合作。”蘇格勒面上閃過一抹茫然。狄霄說:“你要殺了多羅為族人報仇,而我對他亦存殺心,只當下并非好時機,才尋了機會,來尋叛軍首領。”換言之,就算組織反叛的人不是蘇格勒,狄霄也會說接下來的一番話。“我與多羅說,此行是為刺殺叛軍首領,叫叛軍自亂陣腳,好叫援軍更快剿敵。”蘇格勒眸光一暗:“將軍是想?”“我想請你們配合演一出戲。”狄霄說,“多羅與他手下親衛有特殊的聯系方式,若他知曉叛軍首領斃命,定會叫援軍絞殺剩余叛軍。”“我可提前打探出援軍動向,提前與你聯絡,待援軍進攻之時,爾等亦可反將一軍。”“作為回報,我可趁多羅松懈時,取了他的性命。”蘇格勒并不滿足狄霄所說的回報:“我要親手殺了他,唯有親手砍下他的腦袋,才能告慰我族中幾十冤死亡靈。”“你沒得選擇。”狄霄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我承認,僅從數量上講,叛軍人數并不遜色于援軍,但你也必須承認,不論是武器裝備之精良,還是人員優劣,你們都不是援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