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天夜里。”想到去夜,明窈仍是心有余悸,一停一頓的,好不容易說清前因后果。黑狼體型不大,又仗著毛色的遮掩,避開殺紅了眼的漢子們,偷偷摸進部族里面來。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壞,它一路走走停停,竟找到王帳這邊,哪怕賬內沒有分毫動靜,它仍是伸出利爪,對著氈帳使勁撕撓。明窈被嚇得渾身發毛,手腳一片冰涼,好半天連呼吸都不敢繼續,直到聽見氈帳隱隱發出撕裂的聲音,她慌亂中從枕頭下摸出匕首。這匕首還是她在大越邊城淘來的,裝飾之用遠大于實際用處,要不是她拖狄霄開刃,恐怕現在還是一把鈍匕。就在黑狼將腦袋鉆進撕破的洞口時,明窈猛地沖過去,高高舉起短匕,奮力刺下去。短匕齊根插入黑狼的腦袋,整個過程不過幾息,黑狼連呼痛都沒發出,就失了氣息。只余明窈跪坐在地上,滿身滿手的血,一邊喘息一邊流淚。天亮后,得勝的族人們都回來了,念桃青杏趕了過來,看見黑狼險些被嚇破膽子,她們回神后,趕緊伺候明窈洗凈血跡,又換了身干凈衣裳。明窈記著去找狄霄,后來又見他受傷,這才把黑狼給忘了。“不過我沒有聽見其他聲音,應該只有這頭闖進來了。”明窈最后補充了一句,不太肯定地點了點頭。看著她這幅青澀靦腆的模樣,狄霄實在想像不出,她是在什么樣的情緒下,才爆發出那樣的攻擊力,一擊必殺。就在一個月前,小公主面對惡狼還動都不敢動,現在卻能不聲不響地將匕首插入黑狼頭頂,乃至一夜未曾發出聲響。狄霄甚至沒有教過她如何用匕,如何自保……他剛才還問公主可是怕了,現在想來,怕是肯定怕的,但除了怕,肯定也存了無邊的勇氣和堅毅。明窈還念著狄霄身上的傷,她是親眼見過他處理傷口的敷衍的,半天等不到回應,就催促了兩句。誰知狄霄忽然抬手,粗糲的掌心覆在她的額角,狄霄俯下身,直到與她僅余半寸才停下。明窈:“……”狄霄用力在她額角摩挲了兩下,聲音喑啞:“抱歉,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公主之威,狄霄敬服。”這是……夸贊吧?明窈愣了好一會兒,滿腦子都是他最后兩句話,不知不覺中,卻是整個人都微微戰栗起來,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怎的,好半天才揚起一點笑,連聲嗯了幾句:“嗯!嗯嗯!”有了這邊的例子,狄霄心里生出警惕,他把阿瑪爾幾人叫來,讓他們帶著武器,把各家各戶都檢查一遍,防止再有漏網之魚。阿瑪爾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大越公主還殺了一頭狼,他們拖著黑狼尸體離開時,望向明窈的目光都變了。等其余人走了,狄霄和明窈也回了氈帳。明窈很少在白日與他這般靠近,如今要幫他處理傷口,心里有著擔憂,倒少了胡思亂想。外面還亂著,狄霄肩胸上的傷包扎好,他又要出去了。明窈給他系了一個很好看的花結,包扎的絹布還是粉色的,弄好后,狄霄無聲盯了許久,最后卻什么也沒說,胡亂套了一件牛皮襖,腳步匆忙地離開氈帳。一天過去。受傷的族人都被各自帶回家,傷重的被巫醫帶回去,等傷勢緩和下來再做打算。狄霄一面指揮著尚有余力的人們打掃惡戰后的草原,一面快速在部族里巡視了一遍。與狼搏斗的漢子們已經極力將狼群阻攔在部族之外了,但難免會有漏網之魚,沖到圍欄前,用尖牙利爪撞破激戰之后,抵御野獸的圍欄破損了大半,連累得其余還算完好的欄桿也搖搖欲墜,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推倒。這么轉了一圈,狄霄的表情不甚明朗。他沒有多說,只將衣袖擼到胳膊肘以上,去外面加入到收拾殘局的工作中,他跟金花阿姑借了一把彎刀,有他的參與,大家剝狼皮的速度提高了不止一倍。天還未暗,狼皮就全被收回倉房里了。剩下的血污沖刷交給男人們去做,婦人孩子伸了伸酸脹的臂膀,聞著不遠處誘人的食物香氣,黯淡了一天一夜的臉上終于有了幾分亮色。晚上的飯是一起做一起吃的。留在部族內的族人們架起鐵鍋,煮了滿滿一大鍋羊肉,旁邊還燒了土爐,熬了一鍋稀稀拉拉的面糊湯。明窈情緒平復后就出來幫忙了,她想起陪嫁的車架里還有半罐大米,有些返潮,但還不影響食用,就將大米也拿了出來。草原上的主食是麥粟,大米是南方作物,就連大越產量都不多,能傳到草原上的就更少了,對于拔都兒部的人來說,能吃飽穿暖都是奢求,遑論去想這些稀罕玩意兒。明窈抱著大米過來后,一群善烹的婦人們面面相覷,爭論了半天,也不知到底該如何處理。最后還是明窈提出:“煮粥吧,把大米煮的軟爛,往里面放一點粗鹽,放一點羊肉糜,先緊著受傷的人吃,其余人多多少少也能分一些。”雖然在她的記憶里,有皮肉傷的人不適合吃羊肉等發物,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部落里的人常年吃牛羊,面對傷員,人們不僅不想著避腥,還要無限制地給他們提供羊肉湯。面糊湯先被盛出來,兩捧面粉一鍋湯,清湯寡水的,連滋味都嘗不到多少,即便如此,一人分了一大碗后,熱騰騰的面糊入口,整個人瞬間暖和起來。分完之后,面糊湯還剩下小半盆,被阿蘭朵收在旁邊,誰不夠了再去盛。土爐被簡單沖刷了一遍,明窈把所有大米放進去,放了三倍劑量的清水,再把鍋蓋扣上,靜靜等著大米被煮軟煮稠。族人們陸陸續續回來,燉煮了大半日的羊肉也能出鍋了,明窈留下七八塊肉,帶去小鍋里重新煮了一邊,灑了幾粒花椒,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