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子聽見母親的話,只是有那么一瞬間的難過,甚至沒在臉上顯露出來,輕聲說了句,“我已經不記得了。”
隨后電話里的聲音再次沉默了下去,她則抬起眼睛,“惠,”放下手機按著免提,對伏黑惠說,“喊婆婆。”
“婆婆。”伏黑惠聽話地喊了一聲,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五條律子,又主動加了一句,“新年快樂,婆婆。”
“新年快樂,惠。”五條夫人的聲音打起了精神,給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孩子留下了她熱情又和藹的印象。
穿好衣服的五條悟從浴室里重新走了出來,正巧聽見電話里的聲音,目光落在坐在窗戶旁邊的五條律子身上,她正摟著伏黑惠,窗戶外面泛白的太陽光讓她渾身像是包裹在毛茸茸的白色光暈里,她垂著眼睛露出笑容,注視著除了他之外的一切,讓他看起來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于是他大步走過去,把看起來和諧又安詳的畫面攪亂,抓著她的手臂對著電話說:“是媽媽嗎?我也要新年祝福。”電話那邊的五條夫人聲音有些慌張,但還是客氣地回應,等話音落下,所有人似乎都感到了一點不舒服的氣氛。
五條律子并沒有說什么,她等五條夫人那邊的聲音停下后禮貌地掛斷了電話,這才看向他,他嘴巴撇到了一邊,看起來很不高興,“你怎么了?”
五條悟緊緊地盯著她,“我想要新年祝福。”
“新年快樂,悟。”她爽快地滿足了他,說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他沒擦干洗臉時留下的水,手掌心摸上去還有一點濕濕的。但是他依舊不滿意,俯下身把臉了湊過來,眼睛示意旁邊仰著腦袋一臉疑惑的伏黑惠,像是在說‘不可以偏心’。
她嘆了口氣,將嘴唇貼到了他的臉上,然后問他,“你想要我總是把你當小孩子對待嗎?”
他十分擅長給自己多撈點好處,她靠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摟到了她的腰上,原本站在伏黑惠那一邊的她被搶了過來,他強行介入了他們之間,伏黑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茫然地看著他們,就像剛才的他一樣。只屬于他們的世界不得不容納下第三個人,這件事讓他心情愉快,于是同樣親吻了她的臉頰,“當大人也有撒嬌的權力啊。”完全忘記了自己前不久剛過完十八歲生日,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這回事。
“夠了……”她耳朵變紅了,拍著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過分。
五條悟也沒有真的打算做點什么,沒多久就放開了她。
他們離開房間的時候,隔壁房間的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房門背后幽幽地鉆出來鬼氣森森的聲音,“悟少爺,律子小姐。”
五條悟語氣夸張地后退了半步,“哇,好可怕的臉色。”
五條律子憂心忡忡地看著筱原市,“是通宵了嗎?”
筱原市點頭,夢游一樣走出來,她衣服穿得還算整齊,只有兩只眼睛烏青,臉色白得像是尸體,“還有宿醉。”她昨晚碰到了年輕時候一起干過架的咒術師,幾個人大喝了一頓,然后很不幸地都喝多了。
律子勸說:“撐不住的話去休息吧,新年讓你跟著一起來是放松的,不是工作。”
“我撐得住。”筱原市打起精神。
五條悟:“真的嗎?”
“沒問題的。”
四個人一同前往伊勢神宮,伏黑惠趁五條悟拉著律子說話,跑到后面跟筱原市走到一起,小聲跟她說:“筱原阿姨,你看起來好像要死掉了。”
筱原市搖搖頭,“會活著的,為了伊勢龍蝦。”
“原來是為了伊勢龍蝦。”
“因為平時很難能吃到啊。”
“那要大吃一頓哦。”
大吃了一頓之后筱原市就撐不住回酒店倒頭大睡,在伊勢神宮附近吃完一圈的五條悟心滿意足地跟上了伏黑惠和律子去港口,三個人一直到傍晚才回酒店換衣服。余暉籠罩著整個英虞灣,天空變成了桔紅色,遠處的島嶼,海浪,都變成火焰一般在落日下晃動的剪影。吃過晚飯,五條悟上樓送伏黑惠到筱原市的房間,想要留一點夜晚的二人世界。五條律子一個人坐在觀光酒店的咖啡廳里等他回來,咖啡廳內放著joniitchell的bothsidesnow。
她看著窗戶外的天空紅色漸漸淡去,云層一團團地聚集在半空,漸漸失去了形狀。
這時有人走到了她身邊,“你是律子,對嗎?”
五條律子抬起頭,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穿著紅色絞纈和服的年輕女孩,她看起來精神奕奕,活躍地像是隨時都能像魚一樣從這身把她的腰身捆得緊緊的和服里蹦出來。律子記得她,逸子,企業家的女兒,她們一年前見過,在另一位企業家的千金組織的茶會上認識。那時候她剛剛從國外回國,手臂和臉都曬成了小麥色,頭發剪得很短。她在茶會上說自己正在被家里人說教,穿著,妝容,服飾,從頭到尾都要被說一遍。后來律子還聽說,她講究的父母十分介意她學西方那一套穿著不像一位真正的女性,她則是一門心思地鉆研要進入家族企業,成為一名企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