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勺子塞進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里,“你自己來吧。”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她慢慢抬起手,因為找不準方向,只能猶猶豫豫地停在半空中。
在她差點把勺子送到臉上之前,他無聲無息地握住了她的手,輕松地包裹住她的手背,手指順著她的手腕伸進手掌心里。粗糙的指腹貼著她柔和細嫩的皮膚像幽靈一樣過去,卻差點在她手心里擦出一閃銳利的火光,那種來自直覺的刺痛感令她幾乎握不住勺子。
他替她穩住了手,將晚飯送到嘴邊,然后問她:“再來一次?”
她不知道是因為他還是自己漲紅了臉,抿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說,從他手里將自己幫不上忙的手抽了回來,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仿佛這樣就能緩解那尖刺扎在心頭的綿長微弱的疼痛感。
她不搭腔,他那些特地奔著她來的話也就無人問津,兩個人一同陷入了并不使人煩躁的沉默之中,同時地機械性地重復著相同的動作——他將勺子送到她的嘴邊,像親吻一樣觸碰她的嘴唇,而她不得不張開嘴。這總是令她不斷地想起他的一些行為,一旦開始這樣的想象,眼下的一切行為都不得不變成苦澀的情欲外偽裝的,使她松懈的糖衣。
這讓她有些食不下咽,不肯再張開嘴,只解釋說:“我吃不下了。”
伏黑甚爾盯著她慢條斯理的吞咽看了很久,仿佛自己的靈魂也一并被吞噬了下去。他放下手,勺子敲擊在便當盒邊緣發出一生沉悶的響,如同他粗糲的聲音響起時的前奏,“你想要離開這嗎?”
“不要總是用這樣的話來戲弄我,”她別過臉,兩頰肌肉收緊,即便看不見,她開口說話的時候也依舊不敢將臉面向他,“我根本無法信任反復無常的你,如果你還想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問過我。你想要我的尊嚴也好,我的哀求也好,你什么都可以拿走——”說到這,她的聲音變得虛弱,她已經在反復揣測他的試探中心力交瘁,精力根本無法支撐她底氣十足地和他對峙,“只是,別再企圖用這種話語迷惑我,讓我聽從你的話,這不會總是有效。”
“我沒有戲弄你,明天過后我會放你走。”他依舊在看著她,看她雪白的側臉如石膏像一般死氣沉沉,如果這時候她的雙眼沒有被蒙住,他興許還能看見她那如同夏草般茂密輕盈的睫毛之下掩蓋的滿是哀愁的眼睛。
她的腦袋輕微地抬起,試圖依靠聽力來判斷他所說的話是否可靠,“如果你需要贖金……”
“我不需要。”他打斷了她的話,收回視線,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那雙自始自終都不曾看向自己的眼睛上。
“那為什么?”
“我樂意。”
“你做事總是這樣隨心所欲嗎?”她不解,“那我想知道,你現在依舊想要殺了悟嗎?我完全可以支付給你雙倍,或者更多,只要你開價。”
“這件事并不是單單沖著他,收錢也不是專門為了他,”在她聽得云里霧里的時候,他突然來了一句,“不過,你知道五條悟因為你失蹤,殺了誰嗎?”
“什么?”她的臉白了下去。
“我的哥哥。”
五條律子被他的話嚇得連連后退,“我很抱歉——”
伏黑甚爾笑了一聲,“干嘛道歉?我是要感謝他,畢竟那家伙早就該死了。”見她面色驚懼地靠在墻邊,他又說:“在這件事上,我算是占了個大便宜,放你走當作回禮。”這個借口聽起來萬分可靠,連他自己都被騙了過去。
她松開緊皺的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那悟……”
“你總是擔心他,”他老神在在地接過她的話,并且自問自答,“因為他是你的弟弟,對吧?”見她閉上嘴,他接著說,語氣帶著點嘲弄,“你這種借口,連我都說服不了,你是怎么說服你自己的?”
“這和你應該沒有什么關系,”她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右手不受控制地揪住了衣領,她還記得這里留有五條悟的痕跡,她的身體里也依舊殘存著那種漫長又無法根絕的鈍痛。痛楚時時在敲打著她的太陽穴,將她的靈魂敲打得四分五裂,一部分停留在過去,一部分殘存于現在,她被迫踏上全然陌生且悖逆道德的去路,依靠著回顧過往來緩解行走時的艱難。她根本不需要說服自己,停留在過去的她保存的本能足夠支撐起她瘦嶙嶙的精神,“而且這并不是什么借口。”
“你想要離開嗎?”他又問了一次同樣的問題,只是五條律子仔細聽著,語氣里的深意卻是截然不同。
她回道,語氣果斷,“我想回去。”
他又問:“你想回去嗎?”
她不再那么肯定,但依舊回答:“……想。”
伏黑甚爾仿佛能夠透過絲帶看見她黑洞般的眼睛,充滿著畏懼和驚惶,就像那天夜里一樣,總是在害怕著什么。她膽怯懦弱,英勇無畏,即便害怕,也心甘情愿地回到恐懼的根源身邊,這種矛盾的選擇,并不是一句借口就能夠解釋得通,“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她不明所以地反問。
“為什么要回到五條悟的身邊。”
她先是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