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一個十五歲,在他看來都是小孩。
這群孩子性格不一,有的調皮得像個猴,有的話都不敢多說,比較一致的是他們剛開始見到徐謹禮時都下意識眼神露怯。
后來相處多了,外加他有意排除隊伍中的隔閡,孩子們也都不怕他了,有的小孩在休息時間段沒事就過來找他說話,問他的眼睛怎么回事,問他打過什么仗,鬼子長什么樣,等等等等……
閑暇時,他和孩子們挨個談過,問他們叫什么名字,為什么來打仗。
很多小孩說的都是自己的小名,也不會寫名字,徐謹禮就問他們家里人姓什么,給他們取個像樣的大名,教他們怎么寫。有的小孩只知道來打仗是為了殺鬼子,還有的則懵懵懂懂,不知道來干什么,反正就這么跟著其他人來了。
徐謹禮帶著他們一起爬冰臥雪,練習瞄準和射擊,搶修工事,學習武器知識。
作戰環境艱苦,他們經過的地方房屋倒塌,田園荒蕪,無處藏身,平時行軍只能睡在路上。徐謹禮讓孩子們把厚厚的積雪扒開,形成一個能睡兩個人的雪坑,再用雪塊把周圍加高,坑底鋪上雨衣和稻草,兩個人靠在一起取暖,上面再蓋上厚實的棺材布袋,這樣既能防空也能御寒,總比隨地就倒著睡來得好,不至于凍死人沒人知道。
他帶著的那個小孩姓張,徐謹禮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張霽晨。一起取名字的時候,那小孩拿到寫著自己那張紙的名字看了好幾遍,跟著劃劃弄弄,最后寶貝得揣進衣服里面的口袋里。
張霽晨是個孤兒,耳朵不太行,聽不清人說話,還是個啞巴。當時徐謹禮問他為什么來打仗,他就光知道搖頭,徐謹禮還以為他是靦腆,后來才知道原來是說不了話。
大概是先天殘缺,所以上天給了他拿別的補上了吧。這孩子身手矯健,腦子靈活,槍打得也準,徐謹禮當初帶著他是怕別人教他的時候教不明白會有情緒,所以特意自己教他,結果發現這小子靈著呢,一教就會。
那會兒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憑借飛機、大炮,占有裝備上的絕對優勢,不斷采用轟炸機、戰斗機、強擊機對志愿軍進行空襲。晚上只要有一點亮光被飛機看見,緊接著掉下來的就是炸彈。
徐謹禮那時在指揮所,忽然聽見有人來報,說張霽晨這小子不見了。夜里為防空襲進行燈火管制,不上燈不用火,出去和瞎子沒兩樣,哪看得著個人,突然就聽轟得一聲炸彈響起,然而炸的不是他們這,好像是英軍那邊。
徐謹禮正納悶他們是不是失誤了,張霽晨爬了回來,和他嗚嗚啊啊地比劃,大意是他把能反射光的東西扔到英軍拿去了,大水沖了龍王廟,讓他們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這事干得挺有意思,但還是被徐謹禮臭罵了一頓,讓他以后聽指揮,不準亂跑,罵完夸了兩句,對著那小子屁股上踹了一腳,讓他滾回去休息。張霽晨笑嘻嘻地捂著屁股又爬回去,好像只聽見夸他的,沒聽見徐謹禮罵了他老半天。
敵人的部隊人多,火力也強,想靠這兩點強制突破上甘嶺,發射了炮彈30余萬發,將山頭都削低了近兩公尺。指揮部早就被炸了,陷入炮火圈無法轉移,徐謹禮干脆出來邊指揮邊打,他們血戰約八小時,炮彈打了千發,炮筒過熱,根本拿不住。他撕下衣服浸透身上的血把炮筒包上,雙手燒傷,燙得鉆心,仍然撐著。
這種小傷算是家常便飯,只要沒有掉胳膊掉腿被炸死,都能扛下去,通常不是重傷他們不下火線。而且就想下火線,現在這種戰局下,醫療兵也過不來,火力沖突實在太強了。
地面上的都殺不完,這時天空中隆隆的轟鳴聲由南向北,龐大的機群黑乎乎地壓過來,f-84戰斗機散開,在山上畫圓圈式地飛舞掩護,p-51強擊機分隊對山體及周圍徐謹禮所在處瘋狂掃射,b-29重型轟炸機以密集隊形在上甘嶺上空依次一排排將炸彈傾斜下來,嘯聲刺耳,山巒顫抖,硝煙蔽日,意圖將徐謹禮所在地這塊隊伍全殲。
他一邊指揮一邊帶人往能防空的地方轉移,這時候反飛機地雷什么的就別想了,條件太有限。
徐謹禮指揮大家注意隱蔽,編排好隊形,讓他們看準投擲手榴彈,自己則架起高射機槍對著俯沖過來的飛機狂掃,他的單眼負荷過重,外加此時太陽特別大,眼睛被太陽刺得淚直流,強忍著瞄準敵機射擊。張霽晨這時候不知道從哪爬過來,趁他一低頭的工夫接手他的高射機槍,學著他追蹤射擊俯沖而來的f-84。
徐謹禮拍了拍他的背,意思將這交給他,他去指揮隊伍。
靠著戰術指揮和意志力強撐,第一次戰役到第五次戰役打完,時間已經來到1951年6月,犧牲了一波又一波人,他還活著,那小子也還活著。
徐謹禮閑下來的時候看著張霽晨那小子亂糟糟的腦瓜子,想著水苓身體不好,生育這事又費勁,不如就把這小子帶回去當兒子養算了。
上面關于停火的談判一直沒談成,戰場上只能跟著邊打等他們邊談,從冬天到夏天過了幾個春秋,一直到1953年夏季反擊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