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苓看他額頭都滲出薄汗了,明顯就是在忍著,忽然低著頭打了他的左手一巴掌,窩在他懷里不說話。
剛剛那一槍,不知道是為什么來的。是為了殺他嗎?還是有可能是沖著她來的?會不會是間諜機關怕她留在趙奕真身邊叛變,所以打算清理掉她?
水苓思索著,突然很想問他為什么要豁出命先保她。
之前是,現在也是。
對她壞的時候明明那么兇,可碰上什么事又第一個把她送走。
一旁的陳老和莊明理勸水苓過來喝口茶,水苓不好意思地搖頭婉拒:“我等他縫完。”
趙奕真縫完和沒事人一樣,和陳老他們喝了一盞茶才回去,水苓回去路上時不時就往他胳膊上瞥,念叨著:“醫生說這個得十來天才能好,你得好好注意傷口。”
這已經是水苓第叁次說類似的話,趙奕真也忍不住了:“我聽見了。”
“你回去之后不能用這個手拿東西,不然干點什么事把線崩壞了……”她又開始碎碎念,趙奕真也不多說了,干脆就聽著。
晚上洗澡前,水苓扒在門口,幽怨地說:“醫生說了傷口不能碰水。”
趙奕真衣服脫一半了,突然被她敲門,又是好笑又是無語:“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水苓還是不放心:“你要不讓別人來給你洗吧?”
趙奕真深吸一口氣:“我的小姑奶奶,真沒這么事兒,要不你給我洗?”
水苓羞得臉通紅:“你!不和你說了!”
被他這句調侃氣得轉身就走,她今天光顧著和趙奕真說話了,自己還沒洗澡呢,真煩。
洗完回房間,水苓又不太放心,想去他那看看,剛下地,趙奕真就披著衣服進了門:“干什么,大晚上想去哪?”
水苓又坐回床邊:“沒想去哪。”
趙奕真對她伸手:“和我過來吧,有話要和你說。”
十四歲之后,他就沒再牽過她了。
他的手摸上去很干燥,有點粗糙,總是溫熱,很容易就能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水苓剛把手握上去的時候還有點不習慣。
趙奕真帶她去了臥室后鎖上門,水苓沒由來地緊張起來,趙奕真在柜子里,找完看見她臉紅紅的,略覺古怪地問:“怎么了?”
水苓悶聲擠出了句:“沒什么。”
趙奕真有些隨意地坐在床邊,像小時候哄她睡覺前一樣,把她拉到床邊坐著:“我待會兒和你說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如果她沒猜錯,趙奕真應該是要和她解釋什么。
水苓等了這一刻太久,她把手撐在床邊,看著那盞煤油燈還有被燈火映照的人,輕輕嗯了一聲。
趙奕真拿出一張介紹信給她:“民國16年,蔣介石在四一二發動清黨活動后,那時候我就已經和你父母聯系上,組織讓我作為間諜,經由你父母的保護和安排,來到國民黨展開工作。我那時在交通部,而你父母在內務部,暫時還沒能見面。”
“兩年后我升遷,和你父母一起在內政部從事情報活動。我們一起共事了六年,直到你父母被蔣介石的軍統特務察覺。為了保下我,你父母匆忙偽造信件,銷毀證據。軍統被偽裝的信件誤解,讓我逮捕你父母,我們都清楚逮捕后就是拷問,所以你母親提前飲彈自盡,而我裝作和你父親有嫌隙將他私下處決,事后我被降職調離行政院,等待組織的下一步指揮。”
“半月后,組織命我前往南洋以國民黨身份解救兩位同志回國。那兩位都是從事了情報工作十幾年的老同志,我到的時候,第一位已經在獄中被折磨致死,第二位還在日軍手中,就在半個月家里被搜查前,我才將他送到前往菲島的船上,再經由菲島轉回國內。”
他在解釋時有所保留,當年水苓的父親握著他的手扣動扳機自盡這一細節他不打算說。
某種程度上,他覺得這其中也有他的罪。
他拿出兩封信遞給水苓:“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遺書,怕你受牽連,我一直沒有交給你,現在是時候給你了。”
水苓看著那兩封信上熟悉的字跡,單單“我女水苓親啟”六個大字就讓她淚如泉涌,還沒能拆下,就在趙奕真懷中放聲痛哭。
趙奕真等著她哭完,給她擦干眼淚,看著水苓把信拆開,開始慢慢看。他坐在一邊適時地沉默著,拿著一把手槍,將子彈填進彈匣。
等她看完后,趙奕真將槍塞進她的手心:“這是一把消音手槍,你在這里開槍也不會驚動誰……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對于你父母的死,我確實難辭其咎。”
水苓拿著那把槍,低頭感受著它的重量,問他:“為什么你不愿意早一點告訴我?”
“和我有仇,你才會相對安全。”
“尤其任務沒有完成之前,知道越多的人就越危險,間諜機關后面一直在找你,如果你提前知道了真相,萬一被他們帶回去……”后面的話,他沒忍心說完。
一個還沒二十歲的小姑娘,偽裝經驗是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