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漸濃,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初秋的寒意,林曉曉走出公司大樓,烏黑秀發隨風輕揚,一張漂亮的小臉被凍得有些發白,她裹緊單薄的風衣,步履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今晚加了一小時班,出來的時候已七點多,她快步抄小路往目的地趕去,人群里仿佛只有她一人行色匆匆,路人們無不神色飛漾地討論著時下最流行的消遣:美夢飲料。
這種風靡尚銀市的飲品可以在美夢超市買到,包裝五花八門,色彩繽紛,甚至有盲盒,一小瓶從幾十塊到上不封頂的價格,喝下后會享受一場對應的美夢,根據不同檔次,美夢的時間、延續性和質量都各不相同,是十分流行的解壓方式,但林曉曉卻覺得這是妥妥的精神鴉片,對此毫無興趣。
穿過幾條街道便抵達目的地附近,她在轉角超市采購了比平時多的食材和日用品,拐進街巷深處,往一棟老舊的居民樓走去。
樓里散發著一股年代久遠的霉味,沒有電梯,她只能提著沉甸甸的購物袋爬樓梯,幽暗昏黃的走道燈,照得霉污斑駁的粉綠色墻皮越發陳舊破敗,難聞的煙味、劣質酒精氣彌漫在整個廊道。
林曉曉的倩影與環境格格不入,她快步朝406室走去,穿堂風冷颼颼的,裹著那股久積不散的異味,即便如此,她也每天堅持過來“報道”。
快到門口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男友言延發來的消息:別忘了你答應我什么,如果覺得有困難,我來出面。
她無奈嘆了口氣,再次瞥了眼時間,將手機塞回包里,剛在406室門口站定準備拿鑰匙,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房間里沒有廊道上的異味,伴隨一股清雅的白茶香氣沁入鼻息,一個身姿頎長,俊美蒼白的男人堵住了她的視線,“曉曉,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
近乎嘶啞的嗓音帶著幾分委屈,凌亂烏黑的劉海半掩著一雙憂郁的眼眸,他緊緊凝著她,好似被主人拋棄的寵物,終于盼到了期待已久的重逢。
他身上穿著寬松的米灰色睡袍,若隱若現的蒼白肌體從微敞的領口透出,這是長時間缺乏日照的人才會有的那種蒼白。
他靠過來想說什么,卻被她手中的購物袋擋住。她側過身避開他的動作,低頭換鞋,“我加了會班晚了,怎么你今天又沒出門?”
“嗯,不太想出去。”
他雙手接過袋子,手腕的傷還隱隱作痛不能著力,勉強地將其放到邊柜上,“曉曉,今天怎么買這么多東西?”
“嗯,超市正好打折,所以多買了點,還買了很多吃的可以儲備一段時間。”
她回頭對上他的視線,男人兩片微微發白的薄唇緊緊抿住,好像有話要說,又咽了回去。
林曉曉看他的情況沒有改善,心里又著急又難過,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他雖然有些憔悴,卻掩不住那副俊顏,每次看到這張好看的臉,她就什么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和她沒有血緣關系,一直相依為命的哥哥林少衍,本是個年輕有為的建筑師,自從一年多前的一次工傷,他手腕受傷無法從事精細操作,從此失去執筆能力,創作靈感也全部喪失,被公司勸退后得到一筆賠償,從此一蹶不振。
就此,他迷上了美夢飲料來逃避現實,自沉迷起,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一落千丈,甚至為了持續購買高檔位飲品背上了負債,無奈還清債務后靠著公司賠償金度日,只能住回他們小時候的老房子。
為了幫他振作精神,她求醫問藥試了各種方法無果,現今他雖然不再沉迷,但卻不愿出門,她根本放心不下,只好每天都來看他,給他做飯陪他聊天。
美夢飲料真是害人匪淺,看著曾經那個自信溫雅的哥哥變成現在這樣,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三個多月了,林少衍對她的依賴也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醫生分析說是他把對美夢飲料的依賴,轉嫁到了林曉曉身上才會如此,畢竟林曉曉是他最親近的人,也是唯一的親人。
事已至此,以前都是哥哥照顧她,現在換她照顧也情理之中。但再這么繼續下去對他的狀況也沒好處,她今天過來也是想好好跟他聊聊,算是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