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只記得那片金光差點把我壓死,九死一生后,我的尾巴也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半截。
我逃入山林,被自己喂過的狐貍小輩所救,那叫“白珩”的小輩找了做過大夫的椒丘前輩,硬是保住了我的命。
之后,我又回到了生養我的山中。那里偏僻、窮山惡水出刁民,但好在離京城遠得要命,沒有什么人喊著煌煌威靈來揍我,只有我嚇人的份。
刁民就是刁民,即便被我迫害只會想著迫害更比他們更弱的人,用什么山神娶親啊人牲啊作借口殺人,把被挑選出的底層人活埋在我歇息的山上,可憐我一只殘疾狐貍,這個年紀還要狗刨救人。
救了的人又不能放回去,我的法力全用來養尾巴了,還得親自種地打獵養著她們,做假證了再送到遠遠的鎮上,給她們重新生活的機會。
日子過得匆忙,再加上這地方山高皇帝遠,等我聽到嵐要被砍頭的消息時,已經過去不少時日。
念在他請我吃飯的舊情,我變回原型,在法場上搶了被戴上鐐銬的嵐就跑,他在我背上摸到我被他打出來的傷口時,我差點把他甩了下去。
“還痛嗎?”他有點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不理解,一個可以把百年狐妖打成孫子的將軍怎么會被扔上法場。痛恨自己的弱小無力后,我也只是從喉嚨里擠出幾句低低的吼聲,就把嵐嚇閉嘴了。
對此,我其實是有點痛快的。
傷員依舊是交給椒丘前輩,這次我來,還看見了其他病患,有些眼熟,在見到嵐略警惕的神態后,我才想起來了,這是別國的一個將軍。
大夫打著哈哈:“沒想到寒舍還能容得下兩個將軍。”
他在給嵐處理擦傷的動作不比我那時溫柔,簡單粗暴到我完全沒有感受到什么醫者仁心,那位天擊將軍甚至顧不上我們不熟,附在我的狐貍耳朵邊詢問:“他們有仇嗎?”
我甩甩剩下的半截尾巴,伸了個懶腰再變成人型,舊了的官服貼在我身上,但是寬大了許多。我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回答她:“是和我有仇啦。”
嵐的頭好像低了點。
“那便是和世上所有狐妖有仇了。”女將軍下定論道。
椒丘叫病患別七扭八歪的,說是晦氣。
“他最好睡覺時記得睜一只眼睛。”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白珩咬牙切齒,身旁的小女孩也有模有樣地學著,瞪起了嵐。
“哈……”我笑出了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見氛圍奇怪,我和其他人請辭,順便拋下那個砍了我八條有余尾巴的仇敵,畢竟我現在只有半截尾巴,再用就沒了。
嵐跌跌撞撞地走,不像上回那樣,倒是怎么也追不上我了。他在后面大著聲音問:“你要去哪里——”
我腳步停了一瞬,然后繼續往那窮山惡水的方向走。不為別的,因為我接下來還有數不清的人要去挖、去養,每一個都很重要。
我現在是山神了,沒有人會攔著我娶親。
嗯,也沒有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