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辰大人,我是你的玄鈺。”他笑了,眼睫翕動,這樣威嚴的面龐,此刻在光影之中盡顯溫柔。
“不,你不是我的玄鈺,你是,你是……”
是誰呢?
白辰一時之間想不到,明明臉是一樣的,調笑的語氣也一樣。
可他怎么會是霍玄鈺呢?
“白辰大人。”玄鈺將人抱到石桌上,他抬頭,刻意將臉湊近,用只有兩人才能聽清的耳語溫聲哄到,“請你再好好地看看我。”
兩人一高一低,白辰瞪圓了眼睛,試圖拉回渙散的神智。呼吸噴薄,在雙濃墨色的眼睛中,他看見了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
“玄鈺,我好想你。”
思念無聲,淚水如潮水般爭先恐后地奪眶而出。這一刻,小狐貍放聲大哭,不顧形象地跌坐在玄鈺的懷中,埋頭嗚咽。
“你什么時候才能來接我走。”
“對不起,總是讓你等我。”
感受著脖頸間的咸濕,玄鈺揉著小狐貍的腦袋,一下一下地替他順著毛。
“我答應你,以后都不會了。”
字字誅心,心如血滴。
第93章 不歸人 4
大概真的是喝暈了,小狐貍渾身發(fā)燙,竟跨坐在他的身上不肯起身,嘴里不知嘟囔著什么。衣衫不整,紫紅淤青在晚風之下立刻暴露無疑。
玄鈺將手貼了上去,片刻涼意傾入,淤青慢慢消退。
“很疼嗎?”
白辰哼了兩聲:“別按……癢,我最怕癢了。”
手上溫軟,耳畔呼吸聲聲可數(shù),玄鈺心尖一顫,卻還是壓著躁動勸說自己冷靜。
今日不是為了這些……
“還醒著嗎?”
他扶著小狐貍的柔若無骨的腰,意圖將兩人拉遠一點。
“醒著。”
白辰眼神迷離,似乎是貪戀眼前溫暖的氣息,竟怎么也不肯順著玄鈺的意。兩人幾乎是鼻尖碰鼻尖,分享著獨有的氣息。
玄鈺感受胸口涌現(xiàn)的酸脹,無奈道:“既然是清醒的,現(xiàn)在我問你什么你都會如實回答嗎?”
白辰紅著臉點頭,而后又搖頭:“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因為我是玄鈺,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白辰毫不猶豫道,毛茸茸的狐耳瞬間冒出,說罷還湊上前,在玄鈺臉上啄了一口。
真是讓人猝不及防,酒氣殘留,玄鈺一時語塞,這只小狐貍總是擅長讓他方寸大亂,一切計劃不如他的片刻軟語。
緩過神,聆聽躁動的心稍微平緩之后,玄鈺再次開口問道:“所以白辰大人,為什么要答應九華呢?去往極淵真的是你的意愿嗎?”
狐貍耳朵耷拉著,白辰怏怏不樂道:“我……不想當一個沒用的狐貍。”
“你不是沒用的狐貍,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白辰的眼睛直發(fā)亮:“真的嗎?”
玄鈺點頭,無比認真地回答道:“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將來的你一定大有作為。所以,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嗎?你是真的想去極淵嗎?”
“我,我……”白辰欲言又止,“如果我說其實我很怕,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怎么會?我知道白辰大人一定很辛苦,我想幫你,讓我?guī)湍愫貌缓谩?
那聲音低沉,循循善誘,一下又一下的叩著白辰緊鎖的心房。這些天積壓的委屈,疼痛,憤怒,終于有了一個宣泄口。
白辰眼尾潮紅道:“可你怎么幫我呢?我是衡安制造出來的『容器』,我注定要為極淵而死,這是我誕生于世的唯一用處……我不想變得沒用,誰都保護不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后隱隱傳來啜泣聲。
“我……當初就沒保護好你,眼睜睜著看著你死在我面前,玄鈺……你知道嗎,當時我抱著你,你的身體變得僵硬冰冷……我的心快痛死了。”
“我是很怕死,我不想去極淵那樣可怕的地方,在幻境這么多次,我仍然感到恐懼,握劍的時候,我的手指永遠都在發(fā)顫。可是玄鈺,如果我活下來,卻要連累一眾人等死去……我寧可死的是我。”
玄鈺安靜地聽著他的哭訴,替他拭去眼角的淚,動作輕輕,愛意洶涌幾乎要將人吞沒。
白辰蹭著他的手,如小獸一般細嗅,他幾次三番想要繼續(xù)說下去,想要把積壓在心底的委屈全部宣泄出口。
倘若不是美酒醉人,他恐怕永遠都不會有機會說這些。
臉上的緋紅稍退,白辰想,自己大概是清醒著的,他知道上冠與霍玄鈺的區(qū)別。
或者說……這兩人其實根本沒有區(qū)別。
“玄鈺,我總覺得我忘了重要的事,是關于你的,可我怎么會忘呢?”他哽咽著,“我不想去極淵,可我又不得不去,我沒有選擇未來的權利。就像……我告誡自己不要再喜歡你了,可我還是舍不得你。這有什么用呢?我連愛你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