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該是戰場上浴血的英雄,不該在這里……對同胞刀劍相向。
長槍扎入士兵的盔甲里,眼前是濃稠的紅色,銀光飛轉,隨著倒下的羽林衛越來越多。白辰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在霍玄鈺的心中屬于霍家的那一份榮耀,他的一份驕傲在崩塌毀滅。
擋不住的兇煞之氣化為黑影圍繞在霍玄鈺的身邊,背后隱隱顯出浩蕩之氣,氣浪掀翻了前排的士兵,一時之間無人能近其身。
戰神之姿,所向披靡。這才是云外天的戰神,掌握了絕對的力量,生死不過抬手間。
前來支援羽林衛見狀,紛紛驚懼地往后退,不敢上前一步。
白辰的腳步輕如柳絮,終于能毫無負擔地前行,他等不及了。
“玄……鈺。”
小狐貍哽咽著,他在狹長的宮道中奔跑,喜悅和委屈溢滿雙眸,泛著淚光的眼睛楚楚動人。
他的聲音很輕,但他知道,霍玄鈺一定會回頭。
銀龍槍把地磚砸出一個坑。
霍玄鈺跌跌撞撞,猩紅的雙目中依稀看得出一絲柔軟。他朝向白辰的方向張開雙臂
,披散的發隨風舞動,在精疲力盡地打斗中,發帶早已脫落。
白辰與他撞了個滿懷,一個帶有花香的擁抱,幾乎要將人嵌入懷中。
霍玄鈺:“抱歉,我來晚了。”
重逢的代價讓兩人都如此狼狽。
白辰抬起大花臉,擠出一抹笑:“不用說抱歉,永遠不要和我道歉。你……你想做的事總是做不成,那不怪你。”
霍玄鈺臉色發青,大概是千里奔襲耗盡了他的體力,他將身體的重量壓在白辰身上,用粗糙的指腹輕拭小狐貍的眼角。
他沉默片刻,眼底翻涌著說不出的波濤,最終還是歸于平靜。他試著用輕松的語氣道:“才離開一會,笨狐貍怎么變成灰狐貍了,早知如此,當初應該把你帶在身邊才對。”
“現在帶我走,我也愿意的。”白辰無比認真地看向他。
這次,他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
那雙濃墨色的眼睛閃了閃,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光被苦澀吞噬。
霍玄鈺還想說些什么,他原本想了一夜,甚至于在與羽林衛廝殺之時都在分心想著如何與白辰告別。
他該如何勸服這只固執的小狐貍?
告訴他仙凡有別,有這一段來之不易的緣分我已知足,是時候說再見了。
告訴他以后花開花落,說好的四季之景,沒辦法陪你去看了。
告訴他……我不想讓我的愛意變成困住你的牢籠,讓你受盡苦難折磨,失了原本的意氣風發。
為何要說再見?為何相見的時間如此短暫?
縱使千般不舍,萬般無奈,依然要狠下心與你離別。
“阿辰。”
最后的最后,他想這樣親昵地喚他。
小狐貍歪頭,期待地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想我們……”
話說到一半,霍玄鈺突然死盯著后方,堅定地抱著白辰迅速轉身。
霎時間,利箭穿透風聲,發出尖銳的爆鳴。
“你……沒事就好。”
霍玄鈺唇角溢出鮮血,緩緩地靠在白辰懷中倒下,他沒有機會說完準備好的話了。
白辰后知后覺地看向從霍玄鈺左胸貫穿而出的箭簇。他跪在地上,抱著奄奄一息的霍玄鈺,發出悲痛欲絕的哭聲,先是不可置信,緊接著是是憤恨。
他怒斥道:“是你……居然是你!”
鶴慶門之下,謝觀剛剛放下那把制作精良的弓。
他毫不避諱地朝他們大喊道“白公子,你懷中的那位可沒多少時間了,好好和他告別吧,別浪費時間在謝某身上了。”
世家大族往往會傾盡所有去培養族內的孩子。四書五經,騎射禮樂一樣都不會落下 ,而謝觀更是其中翹楚。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擅長筆墨的少卿大人,其實同樣精通騎射。
謝觀看向同樣震驚的賀明川:“勞煩賀大人和我去一趟扶明殿了。”
賀明川不可置信地搖頭:“你不是要救他嗎?為什么又要殺了他?”
謝觀一怔,隨即輕笑一聲:“我沒有想殺白辰,那箭原本就是射向霍玄鈺的。”
“你,你……”賀明川說不出話,他突然發現他從來都沒看清眼前的謝觀。
為何曾經剛正的少卿大人會走到如今的地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只要能達成他的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去利用。
可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還不明白嗎?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你們這邊的人。”謝觀坦然地解釋道,他從未打算隱瞞,“賀大人的困惑謝某已經解答,我們現在能去扶明殿了嗎?”
賀明川幡然醒悟:“你是陛下的人!?”
此刻宮道中央爆發出駭人的光芒,謝觀收回驚嘆的目光,只回了他一句。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