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沒想到,人會老得如此之快,會病得如此迅猛。
僅僅是一場風寒,就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御醫換了一波又一波,病情始終不見好轉。
“父皇老了,不如讓位于兒臣,讓兒臣為您排憂解難。”
臥床第二十七日,張狂的小崽子終于露出了他的犬牙。
老皇帝短暫地恐懼了一瞬,而后依然擺出天子的威儀,對他大聲呵斥,直罵忤逆不孝。
他不是無法接受太子繼任他的位置,只不過……像這樣違背他的意愿,自己搶奪,蠶食,妄圖挑戰他的權威。
這算什么?逼宮嗎?
還好他手里還有最后一張底牌——皇宮秘寶。
傳聞中救國救民的仙家寶物,唯有每一任的皇帝知曉它的所在。
太子怕是早就知曉有此物,不然不會一次次留著他茍延殘喘,好聲相勸。
只要他死咬著不松口,太子就不會輕易對他動手。
萬一,萬一機緣所至,他有病愈的一天,定要將那小崽子給……
“父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可惜,他算錯了凌云青的狠辣,纏綿病榻的第四十日。
子月十五,月圓之夜,老皇帝沒能把握住最后的生機。
“比起活著讓孤背負罵名,不如死了重來干凈。”
凌云青移開按緊被褥的雙手,窒息而死的老皇帝露出半張臉,死不瞑目。
他重新將掙扎過的床鋪整理規整,輕飄飄地招手道:“動手吧。”
手腕有蛇形印記的太醫上前道:“請殿下暫避一二,好讓微臣施展續命之術。”
凌云青走了兩步又回來:“你最好真的能做到,要是老東西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廢了孤,你知道后果的吧?”
“殿下在隨園地底不是見過許多次了嗎?用續命術喚醒的死人,除了記憶減退之外,與其生前并無差別,只不過殿下若要問話,只能等他主動提起,強行逼迫他回憶會導致此人想起自己的死亡,續命術會立刻失效。”
“知道,還有呢?”
“往后需要殿下替我尋些剛死不久還熱乎的尸體。”
“那還不簡單,孤隨便就能……”
“殿下,尸體不可有外傷,并且死前不能有任何仇怨的情緒。”
“知道了,真麻煩,找正常死亡的普通百姓就行了吧?”
“是。”
“苗太醫,希望你對得起孤對你的信任。”
先帝靈柩昨日已送入陵寢,為表孝心,凌云青還假模假樣地去皇陵轉了一圈。
宮內的白幡還未撤下,四下一片凄然。
凌云青站在空蕩的靈堂前,心中舒坦了不少。
看吧,父皇,即使不用龍骨,我也有辦法掌控大晉的命脈。
將近一年的時間里,無論我表現的多善意,你仍然不肯透露分毫。
甚至頻頻對三弟施恩有加……真是可笑,那個蠢貨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地方?
更何況你早已死去,續命之術可以讓人的魂魄在陽間停留,卻不能保持尸身不腐。
想必這一年里,日日面對消失又重現的尸斑,逐漸松軟不受控制的身體。
“父皇,你還妄想能改變什么呢?你早就死了!”
『白銀密林顯現神龍之姿。』
手上的秘報描述地十分詳盡,以至平蕩巫祝之亂這等功績都顯得微不足道。
于是那天夜里,他狂笑著,痛痛快快地朝著身體腐爛只有眼珠能轉動的皇帝叫囂著。
“我,不需要你了。”
像是下達最后的判決,老皇帝“啊啊”地叫著,最終還是沉寂了,變成破布一樣腐朽的人形。
現在想想仍然讓人心情愉悅。
讓霍玄鈺去西南真是個明智的決定,他早就開始懷疑了。
宮宴前夕莫名出現的小獸,偷盜寶物的貍貓,鹿鳴觀落盡繁花的梨樹。
這些怪力亂神之事,每一件都和霍玄鈺脫不了干系,然而此人身世明朗,若要說疑點,便只有入京后常伴他左右的一位布衣。
白辰,他是叫白辰嗎?
凌云青細細回憶著那次見面,從隨園押送他們回來時,就瞧見白辰似乎對霍家的那個頗為依戀。
大殿上一見,果然如此,盡管低著頭不言語,身子卻一直微微側向霍玄鈺的那一邊。
“霍玄鈺,白辰。”凌云青嘴上念念有詞,
來歷不明又如何?管他是仙是妖,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這位能人劃為自己的勢力。
絕一真人至今不肯露面不肯歸服,又有什么要緊的呢?
先帝在最后的時光里何其痛苦,此人都不露面,可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何其多,他會差這一人的助力嗎?
當然不會。
在這世上他無法得到的東西,根本不存在。
“臣弟不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