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中,一盆熱水潑灑在地上。
“衡安,你是想要離開我嗎?”無烈平靜地問,“我說過,若是有一天你想走了,隨時可以走。”
簡單的兩句話,把衡安嚇得嚎啕大哭。
“怎么了?是我想錯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在村子里的生活,想要回山里了。”無烈嚇了一跳。
流血受傷都不哭的小龍,現在竟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不要走,不要離開。”衡安撲過來,伏在他膝上抽噎著,“我給你看,我什么都給你看。”
半大的孩子哭成淚人,哭得精疲力盡倒在他懷里睡去。
無烈順勢解開了他的外衣,濃濃的血腥味藏都藏不住。
雖然設想過許多種可能,揭開里衣時,他的手指僵了許久。
心痛地難以表述。
稻草和破布簡單地系在腰上,香灰和血凝在一起,粘在皮肉上厚厚的一層。創口整齊地不像話,不知有多大的決心,才能有這樣干脆利落的傷口。
“對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
當天夜里,無烈帶著衡安離開了村子,繼續起了漂泊無依的生活。
“只要不停地走下去,總有可以接納我們的地方。衡安,答應我,無論何時,無論是為了誰,都不能傷害自己的身體。”
“衡安……”
骨劍的碎片發出關于過去的囈語。
“懷念嗎?”銀發問。
“沒什么可懷念的。”
霍玄鈺橫抱著白辰,慢慢地靠近著骨白的碎片。
“對我來說,重要的事唯有當前這一件。”
緬懷過去毫無意義,當他接下“上冠”的名號時,就注定了他要去完成衡安未完成的偉業。他沒有時間去悲痛,更沒有回頭路可走。
小狐貍額間閃著金光,和骨片共鳴著,銀發仔細觀摩了一會,恍然大悟道:“你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光是小狐貍身上堅不可摧的保命金光罩,在骨片的作用下,白辰記憶深處的一層封印逐漸顯現出來,看上去非常牢固。
封印的力量來源于誰,顯而易見……
銀發小聲問道:“這個應該不能解開吧?”
霍玄鈺給了他一個堪稱兇惡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動一下試試?
多說無益,銀發沒想到,玉石也能生出一腔溫熱的心來。
他默默地看向沉睡的白辰,并不覺得一無所知的小狐貍有多幸福。
相反,他覺得他很可憐。
被隱瞞,被保護,所有的選擇權都在別人的手里。
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倘若有一天,全部的事實攤開在他面前,活在虛假之中的他,還能走的出來嗎?
多可憐啊……
銀發瞥了霍玄鈺一眼,他的擔心全寫在臉上。
想靠近的人是他,將人推開的是他。
付出真心的是他,冷漠無情的是他。
一時之間,銀發竟不知道他這樣別扭的性格是像誰。
“時至今日,你還是認為,什么都不讓他知道,是為他好嗎?”
“這是我能想到,最周全的辦法了。”
“可是你怎么辦呢,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對你最殘忍的辦法。”
“苗林陌在與你做這場交易之前,何嘗不知道這是對自己的無盡折磨?他不是依然義無反顧地應下了嗎?”
骨片停止轉動,白辰落回霍玄鈺的懷抱中。
“同樣的,只要是為了他,無論讓我付出什么,我都會應下。”
與此同時,龍型的印記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來。純白的光芒下,印記尾端的缺角越發明顯。
“你什么時候收集了這么多?”銀發震撼道,當初衡安的神力碎成數千片。若是不用『容器』,如何能在茫茫人世中找齊大部分?
“好像只差一點。”
“最后一片,在鄴城的皇宮之中。”
霍玄鈺閉上眼,等待力量的涌入。
“等到神力集齊之時,就是凡人霍玄鈺的死期。”
什么與天帝不和,什么下凡歷劫,統統都是托辭。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瞞著所有人,找尋衡安遺落凡間的神力。
不能再久留了,他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被九華察覺的可能。那位天帝素來喜歡化繁為簡,是絕不可能放任他實行心中所想。
霍玄鈺忍不住蹭了蹭白辰溫軟的側臉。這一次,會是他最后一次在凡間現身。
好多次,好多回,當我總忍不住看向你。會想你發間的落花,會想你飛揚的衣角,會幻想著有一天,你我能再次相遇,重新認識一番。
如果有那一天的話……
不行,不可以想了,再想的話,就舍不得走了。
片刻間,霍玄鈺的手上多出一柄缺口的長劍,純凈的光芒將數千躁動的黑影包裹,再割裂。
至此,巫祝族作為“人”的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