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生者的冥土之上,日月輪是法則的具象化,是萬世不變的法則本身。
若真的如栗婆婆所說,巫祝族沒有輪回,那就說明日月輪并不認可他們?nèi)说纳矸荨?
“你曾說,你背后的那些……都是你的族人。”白辰一下子抓住了關(guān)鍵的信息,他看向苗李李道,“能讓我再看看嗎?”
苗李李先是一愣,得到栗婆婆默許后,他閉上眼,身后緩緩多出了數(shù)張人臉,他們樣貌都很年輕,或扭曲,或不甘,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憤怒。
走近了,似乎能聽見刺耳的叫聲。
白辰目不轉(zhuǎn)晴地看了片刻,眼見著苗李李眼神飄忽,身子開始發(fā)抖。
“可以了。”他急忙將瘦弱的少年扶起,“你用自己的身體收容他們,總有一天會失控。”
說失控都是輕的,這種自殘的法子就是以自己的身體為容器,以血肉為飼料去養(yǎng)護這些人。治標不治本,只能拖一時,卻不能真正幫人解脫。
而且……這等于生生把身體切割成無數(shù)片,這會有多痛?
只要這些人還在他體內(nèi),他每時每刻都要忍受著這樣凌遲般的折磨。
白辰心里好像塌了一塊,他大概能理解少年的想法,是這片土地生養(yǎng)了他,他幫的不是別人,是他的族人,他的親人。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少年擁有過的東西并不多,所以他豁得出去,愿意犧牲自己。
可白辰不愿意去相信,真的有人能背負如此巨大的痛苦而不后悔嗎?
此時的苗李李唇色青紫,他慘然一笑:“救星大人,我是被神明賜福過的,所以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他的強顏歡笑就是答案,他不后悔。少年還是那個少年,瘦弱,矮小,只是眼底似乎有比玉石還堅硬的東西。
總有些東西,要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讓人愿意為其傾盡所有,死而后已。
“我該怎么做?”
白辰抬頭,他將心底的軟弱狠狠撕碎丟棄,他的目光閃亮堅毅。
“告訴我,你們先前提到的預(yù)言,有沒有說我該怎么救你們?”
巫祝族確實算不上是人,他們的身體構(gòu)造特殊,竟是以魔氣為基礎(chǔ)化身出的人形。
魔氣與生靈天然相克,本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關(guān)系,但巫祝族人的身上,似乎還有另外一股力量平衡魔氣之中的屠戮本能。
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白辰尚未知曉。
“承天之因,失魂續(xù)命。星落北方,可解困局。白銀燦燦,收歸我命。定而果成,即入輪回。”
栗婆婆拿出一副保存多年的手書,紅棕色的字跡大小不一,筆觸多有停頓。光是看著都能感受到書寫之人的崩潰與掙扎。
“這是族長失蹤前留下來的,先前我們不知這是什么,只當他是在胡言亂語。”
白辰不解:“既然是你們的族長,為何會把他的話當做胡話?”
“我族之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身體就開始衰竭,藥石無醫(yī)。多數(shù)人挺不過三十這道坎,族長的發(fā)妻就死在了二十九歲那一年。隨后不久,他們的女兒病重,眼看著就要熬不過了。”
栗婆婆不免看向了虛弱的苗李李,痛心道:“其實我族的短壽之命并非無解,在密林的中心,有一塊我們?nèi)Τ鰜淼慕兀抢锝K年不見陽光,毒物猛獸遍地。如果有人能夠抗過這片要命的毒瘴,到達神明祝福之地,就可以獲得賜福。獲得賜福的人,壽命與外面的凡人無異。然而通往祝福之地的路途危難險阻重重,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不到絕境,沒有人肯去這么一趟。嘗試過數(shù)種辦法之后,族長他抱著最后的希望,拖著命懸一線的女兒去了禁地。”
“后來呢?”
“后來……”栗婆婆露出哀傷渾濁的眼睛,“他一人倒在寨子前,渾身是傷,他沒能救活他唯一的女兒。”
“在那之后,他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人開始變得瘋癲,神神叨叨的,口中不停念叨這什么輪回,交換……再后來,他便留下了這封血書,離開了寨子,再沒回來過。”
“啾!啾!”
阿杏拍打翅膀,似乎想表達什么。
“阿杏,我沒事。”苗李李緩過來了,把阿杏捧在手里安撫,“嘶——”
阿杏狠狠啄了他一口,從他手中掙脫后不停地裝著窗戶。
“怎么了?”
苗李李將窗戶打開了一點。
白辰透過那縫隙,看到了如山岳般向前的人形黑影。他的后背發(fā)毛:“那是……什么……”
窗戶完全打開,阿杏落在他的肩膀上,變得乖巧了不少。
即使外面的壓迫感氣勢洶洶,栗婆婆仍然未動分毫。她似乎早已習(xí)慣夜晚的來臨,并且對此毫無辦法。
“大約半年前,一種疾病在寨子里傳播,如同詛咒一般,不僅奪取了他們的性命,甚至連死后的安寧都不肯給他們。這些死尸……他們沒有知覺和意識,夜晚出現(xiàn)對寨子大肆破壞,白天消失的無影無蹤。”老人的聲音滄桑而縹緲,“他們曾是我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