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如同走馬燈一樣躍入白辰的眼簾,直到他看見了一條很長的山路,一位白衣人孜孜不倦地來回。
一天,兩天,不分春夏秋冬,無懼風雨,不知道多少次,多到白辰甚至能看到殘影。
真是個固執(zhí)的人。
白辰蹲下,無聊地開始在地上畫正字。畫到第七十個的時候,白衣人終于停了下來。
他再一次看見了那株梨樹,這時候的鹿鳴觀規(guī)模還不大,一個小道士禮貌地上前詢問梨樹下的人。
“信士今日也要等人嗎?”
白衣人平靜地答道:“是,我會等到他來為止。”
他的側臉模糊,白辰怎么看都看不清,只覺得聲音很熟悉。
還有這對話……總覺得怪怪的……
“笨蛋。”
頭頂傳來了悠悠的嘆息聲。
“我明明告訴過你……我不會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白辰一回頭,上冠隱匿了身形,正緊盯著樹下的人。
他身邊有著神力凝成的光帶,神明的光華不加掩飾,玄色的衣袍飄飄,剛好配得上他那副威嚴的神相。
“原來你都知道。”白辰悵然若失道。
知道有一個凡人在苦苦等候,知道他為了你……
不對,這個事情怎么似曾相識……
白辰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指著上冠,眼神不停地在他與白衣人之間游走。
陸生?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生怕看不清楚。
如果樹下站著的是陸姓書生?
那他的友人是?
身后的上冠的皺著眉,或許有點不舍,好久才轉身離去。
白辰的腦瓜子要爆炸了。
書生的友人居然是上冠戰(zhàn)神!
第33章 春日宴 2
上冠的功績斐然,在上古時期斬斷魔亂后,與九華一同建造了云外天。他從始至終都是云外天堅不可摧的防線,是唯一的戰(zhàn)神。
這樣一位高不可攀的戰(zhàn)神,多少仙者仰慕向往之人,竟曾會因為某人而暗自神傷。
白辰無法想象,要做到何種地步,才能打動上冠那顆冷冰冰的心?
書生不過一介凡人,壽命苦短,轉世之后前世盡消。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如此短暫的相處……甚至只有這一世……
為何你會念念不忘?
白辰很快得到了答案。
上冠隱藏的很好,或許他來凡間偷偷瞧過很多次。然而這次在他消失的方向,意外地露出了幾根發(fā)絲。
波動的心境會影響法術效果。
按理說,這不是上冠會犯的錯,可他就是犯了,并且無法挽回。
書生似乎捕捉到了這細微的響動。
真奇怪,這個凡人的感官未免太敏銳了。
白辰親眼看著書生跟隨著上冠的腳步,選了一條以往不會走的路下山。
“只有陸生還在堅持著,尚且不知大禍即將臨頭。”
賀家小姐的話在耳邊回響。
“別去……”白辰汗毛倒立,一瞬間想到了那個可怕的結果。他想追上書生,告訴他那邊有山匪,不要去,去了會沒命的。
“不要!”
白辰有些失控地大喊,因為焦急踏出的每一步都磕磕絆絆。
沒有用。
無論他怎樣拼命,書生的背影還是離他越來越遠。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作為一個旁觀者的他無力改變。
白辰何嘗不知道他做什么都是徒勞,可他就是無法忽視,無法平靜地看待陸生的死亡。
仿佛一走進這里,他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了陸生的境遇。一腔熱血真心,加上數(shù)年的等候,本該有個好的結局。
為什么沒有呢?
他想,凡人真的很脆弱,有時候薄薄的刀刃,鈍鈍的石頭都能要了他們的命。他又有點埋怨上冠,早知一路殊途不同歸,為何還要與陸生結識。
在沒有邊界的回憶里拼命奔跑是件很傻的事。白辰跑得腿軟,失神地跪坐在地上。
恰好,刀光血影如期而至,是刀刃卷著肉的聲音。
白辰不敢再看,捂著耳朵縮成一團。他甚至感覺到臉上落下溫熱的雨,一滴兩滴,匯成長河。
分尸……碎骨……
白辰的心在滴血,仿佛剛才的每一聲刀割,都割在了他的心上。
陸生不是罪大惡極的人,他只不過是想等一個人而已。
他有什么錯?
貪戀可望不可及之人,便是錯的嗎?
骨頭的斷裂聲終于停了下來 。
白辰蜷縮著,沒力氣起來。再抬眼時,臉頰滑過溫涼的淚。
景色漸漸消失,沒有上冠,沒有書生,也沒有兇惡的山匪。
看來要去下一個地方了。
白辰顫顫巍巍,花了好久才站起來,目睹了陸生的遇害過程,他控制不住地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