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蝶忽略了外面數不清的喪尸,玩鬧似的拍了一下我的腦袋。“訂婚就算了,結婚還來得及。”
她真是個天才。
沒有主婚人,這注定是一場簡陋的婚禮。駕駛座上的我是新郎,副駕駛上是我的新娘,我們自己來念結婚誓詞。
這里將目睹祝福一對幸福的男女走進婚姻的殿堂,按自由的意愿,從此互愛,互助,互教,互信,永不背棄。
在婚約即將締成時,若有任何阻礙我們結合的事實,請馬上提出,或永遠保持緘默。
外面傳來喪尸的號叫聲。它們的意見可以忽略。那么沒有人反對我和莊曉蝶的結合。
我問莊曉蝶:“你是否愿意你眼前的這個男人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愿意。”莊曉蝶又問我,“那么你是否愿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愿意。”我為她戴上了戒指。
時間快不夠了,我們的車在群尸中搖搖欲墜。
“還有什么?從今日起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只有死亡,連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她說道。
“是的,連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我去吻她的嘴唇,濕潤而柔軟。
我們的車玻璃終于被喪尸敲碎了。
雨水從縫隙里濺射進來,落入我口中,宛如香檳般清冽。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但喪尸的力氣大得驚人,我們被它們從車里拖出來,就像水果罐頭里的兩塊黃桃。
莊曉蝶說道:“我多希望鄭宏穎沒有騙我們,再見。”
“再見。”
如果我真能去那個世界,無論杭州有多大,我在千萬人當中,在無限的偽解答中,一定要找到她。
我能感受喪尸在撕裂、啃噬我的軀體,在劇痛之中,我只記得莊曉蝶在對我大喊:“找到我。”
而我也在一次次做出承諾:“我一定會找到你。”
我什么也看不到了,連疼痛都離我越來越遠。也許是垂死前的幻覺,各種奇怪的色塊在我眼底爆裂開來,后來顏色開始熄滅,從橙色開始,到黑色為止。
我終于落入了一片虛無里。
這是鳥兒們回來的日子——
零零落落——一只或兩只——
仿佛是依依不舍。
這是天空重新明亮的日子——
似乎六月的魔術未曾離去——
蕩漾著藍色和金色。
你的詭詐不可能瞞過蜜蜂——
但你這逼真的障眼法
幾乎讓我深信不疑。
甚至那些種子都在為你作證——
趁著暖意,溫柔地送出
一片怯生生的葉子。
啊,繁華夏日的美麗慶典,
啊,秋日霧靄里的最后圣餐——
請牽住一個孩子的手。
讓她分享你神圣的符號——
讓她領受你神圣的面包
和你永生的葡萄酒!
——艾米莉·狄金森《這是鳥兒們回來的日子》
我身處一片混沌之中,憑借本能往前飄去,就像一條無知無畏的魚游過地球上最深的馬里亞納海溝,又像一朵花頂著寒冬一點點盛放。
——好累。
比跑了馬拉松還累,我乘著幻想中的破滅之風,越過了虛擬和現實的界限。
閉著眼睛,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沒錯,我應該在床上躺了很久了,但還是累,這種疲憊從我靈魂深處慢慢滲透出來,蔓延到四肢的末端。
我右手無名指有些刺痛,我試著動了動,但沒有什么反應。
光亮透過眼簾,微微刺痛我的眼球,醒來吧,我全身上下億兆細胞都在叫囂:醒來吧,去找她。
真好,我還記得我是誰,我還記得她。
病床上,我慢慢睜開了眼睛,宛如初生的蝴蝶扇動稚嫩的翅膀,我的眼簾終于打開了,我看到了光,它正在進入我的世界。
我要去找她。
這時,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
“媽媽,外公醒了!”小姑娘指著我興奮地喊道。
注釋:
[1]ga anar的縮寫,指游戲管理員。
第13章 附·今天的碎片
一
界楠從巷子出來,身邊走過一個怪模怪樣的青年,他穿著滿是破洞的牛仔褲和掛滿鐵鎖頭的皮夾克,頭上頂著染得極其槽糕的金黃色頭發,像暴風雨后的麥田。
界楠有些敬畏地讓開了路。
他在巷子里逛了七八分鐘后,終于找到了一家有“公共電話”標志的小賣鋪。